唉,江宁托腮坐在亭子上心道,我可真是老好人。
“中谒者令?”
轻柔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江宁转头看了过去,便瞧见了身着青衣的百里茹。发髻高束,腕部戴着护甲,腰间悬着一把轻巧长剑。看起来十分英气逼人,十足的女侠范儿。
“茹女子。”江宁起身还礼。
百里茹笑道:“在下草民一个,实在经不起中谒者令的还礼。”
“女子自然受得起。女子先祖为秦国定下百年基业,自当受得起。”江宁客套后,便邀请百里茹进小亭里坐一坐,“女子今日是——”
百里茹回答:“出来随便走走。感受咸阳城的好风光。”她在江宁身后望了望,在确定成蟜没来后,眼神里顿时染上失落的神色。
江宁自然知道百里茹失落的原因,她道:“出使韩国刻不容缓,王弟也不想不辞而别。”
“躲我都躲到了韩国。好,那我也不见他了。”百里茹撇撇嘴,冲着江宁拱手,“中谒者令也不必替他遮掩了。”
眼见对方生了误会,江宁急忙拉住了对方的衣袖:“女子,其中怕是有误会吧,正巧我也闲着没事,不如跟我说说?”
没想到百里茹真像是找到人倾诉一样,汩汩的倒苦水。
“这个小气鬼,我只不过没能找到机会跟他说我要离开秦国了,他就说我不拿他当朋友,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还没等我说什么他就跑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无理取闹的人……”
江宁在一旁听得哭笑不得,所以那天跟赵、魏公子起冲突也是因为这个?她心道,我是听到幼稚园小朋友吵架的内容吗?难怪成蟜会说自己要是知道真相的话会笑话他。
“王弟为太后王上宠爱,难免有些小脾气。还请女子多加包涵。”江宁替成蟜辩解一二,“毕竟他也很后悔,正想着怎么祈求女子原谅呢。”
“我又不是他的阿母,为何要包容他。”百里茹抱着手臂,不屑道,“我才不稀罕他的道歉呢。反正我要走了,他不来正好!”
江宁忍不住笑出了声,年轻人就是喜欢口是心非。若是真的不喜欢又何必张望看看成蟜有没有来,到底还是舍不得成蟜这个好朋友。
“中谒者令笑什么?”百里茹询问。
江宁没有回答,只是说起了成蟜前些日子摔破了头,这才耽误了时间。
百里茹蹭一下站了起来:“什么?他受伤了,伤得重不重,需不需要医师包扎……”说到一半,百里茹的声音戛然而止,大抵也是觉得自己好像反应过度,她给自己找补道,“好歹也是朋友一场,我也只是人之常情。”
江宁含笑:“我明白。茹女子是个善良的人,便是瞧见路边的小犬受伤都会帮忙治伤,更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呢?”
百里茹在江宁的目光下,最后无奈道:“好吧,我承认我还是很在意这个朋友的。他没事吧?”
“自然没事了,不然也不会出使韩国了。”江宁笑吟吟,“还准备道歉的礼物,真心请求你的原谅。他真的是来不及向女子道歉,不是有意不见的。”
百里茹:“真的?”
“真的。”江宁点头。
“好吧,我就信中谒者令一次。”
江宁心道,现在的孩子真不好带啊。
百里茹忽然出声:“成蟜说的没错,一看到中谒者令就忍不住地想跟你说说心里话。”
“哦?”江宁眉头上扬,“他是如此说我的?”
百里茹:“是啊。他说中谒者令老神在在的,每次做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有时候他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善于巫术,通晓天地,所以知道好多事情。”
“啊,说不定我确实会呢。”江宁轻笑。
百里茹摇了摇头:“不,中谒者令只是非常善于倾听,让人非常放心把心里的事情分享出去,不担心会被泄露。像阿姊一样。”
江宁微微一笑:“女子若是不嫌弃,也可唤我阿姊。”
百里茹先是欣喜地叫了一声阿姊,又托腮眺望远方。午后的色调是暖色的,湖面上撒上了一层金箔,在水波中浮动,细嫩的柳条在风中翩翩起舞。
“不过我还是有一点点生气的,为什么不亲自告诉我他要远行呢?这样的话,我今天也能赶去给他践行了。出使时间漫长,归期不定,我大概是没办法等他回来了。”
江宁回忆了一下,百里一家过些时日便要护送邹衍回到齐国,之后便要继续周游列国。两人怕是没办法好好告别了。难怪那个臭小子要让我帮忙送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