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大片乌云,渐渐吞没了天空。在杂乱的组玉中,响起了沙沙的杂音。从长廊向外望去,万千银丝落入湖中,点出了一圈又一圈波纹。
江宁刚到章台宫便看到一个卫士逆着人群出了章台宫,向远处跑去。她顺着那人的方向看去,只觉得好像有人在等这个卫士。
“宁姊你在看什么?”成蟜疑惑。
江宁:“好像有个人出去了。”
“大概是去再请太医了吧。哎呀先别管他们了,我们快去看看上将军吧。”成蟜拉着江宁一边往里走一边说。
刚一进内室,便看到蒙骜躺在侧殿的床上,周围围了一堆人。江宁一看连忙让人散开,又让人打开门窗让更多的新鲜空气进入室内供蒙骜呼吸。
太医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江宁知道抢救时间是争分夺秒。将自己学的急救知识从脑子里翻了出来,如赶鸭子上架般先检查了蒙骜的心跳脉搏。
在确定人还活着后,她立刻观察蒙骜的面部情况。在看到蒙骜嘴巴不自然的歪斜,江宁此刻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但她还是不死心地撑起蒙骜的眼皮,察看对方的瞳孔反应。
她让人取来铜镜,用火烛和铜镜调出刺眼的白光,接着让白光对准蒙骜的瞳孔,结果蒙骜的瞳孔一点反应也没有。
江宁的心顿时沉入谷底,是中风。
阴雨蒙蒙,仿佛江宁心情的写照。
中风即便在现代致死率也很高,就算医治好也会留下也会致残,复发率也高。更不要说在古代了,没有 CT 查看颅内内部情况,他们只能凭运气撞了。
但无论如何,蒙骜恐怕无法为嬴政效力了。她望向正在接受针灸治疗的蒙骜感叹,驰骋沙场的将军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难免让人唏嘘。而自己空有知识却无力帮忙,无力感令她寝食难安。
“人力有限,你也无需太过自责。”
江宁侧目看向嬴政,不知道对方在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的身边。高大修长的身体阻挡了外面的湿漉漉的春风,神色平静仿佛一座山一样,将万千情绪藏在了心中。
但她清楚,嬴政的烦恼比她多了去了。辅臣缺失带来的朝堂失衡,计划的推延变动,足以让这位年轻的君主头疼。只是她没想到对方在这种时刻还能注意到自己。
“我知道,只是不甘心而已。”江宁在想,如果我再努力一些,是不是医疗水平还能再上升,蒙骜的病是不是就有救了呢?即便理智如此告诉自己不可能,但她还是忍不住幻想。
嬴政没有说话,江宁想他也同自己一样,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谋划多时因为一场意外而变得面目全非。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她听到嬴政说道,“不甘心不会改变什么,我们能做的只有接受现实,然后尽力挽回损失。”
嬴政的话听起来冷酷无情,但不可否认这话是对的。敌人是不会让你伤时怀旧,他们只会“趁你病,要你命”。
江宁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情。
夏无且施针结束在安抚蒙家人后,走向她和嬴政的方向,在接触到对方沉重的目光后,江宁便知道蒙骜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过了许久,嬴政略带疲惫的声音回荡在长廊中:“春雨湿冷,让上将军待在这里吧——”
江宁看着嬴政紧握在剑鞘的手,她想,即便早有准备但人非顽石岂会真的无情呢?
春雨绵绵,竟淅淅沥沥的下了许久。宫室的池塘中一片蛙声,吵得人心烦。
江宁放下了笔,又合上了窗户。她刚刚将最近发生的事情按照轻重缓急分了类。隶书公文普及已经顺利推行,了却一桩心事。但这之后嫪毐的事情,和突然意识到成蟜之乱又让人烦心。
前者需要一个由头才能提及。由头也不能太过刻意,否则会引起麻烦。
后者也没什么头绪。假如成蟜是真心爱护兄长,那么起兵谋事便不是他的主意。那么起事的人无外乎两种,一种是不死心的韩外戚想要试一试,另一种便是吕不韦想趁机除掉成蟜。
但这两种可能都有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成蟜无权无名,为何所有目光都会落在成蟜身上。难道其中还发生了什么隐情吗?江宁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要命,早知道把秦朝历史背下来了。
随着蒙骜的病倒,国内外的局势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虽然无法用言语描述,但它确确实实的发生在咸阳城中,体现在每个人的言行举止中。
吕不韦依旧驳斥嬴政的想法,但相比于之前,他好像比以前强硬了。江宁抿了抿嘴,她不否认吕不韦对嬴政的用心,但她依旧看不过他强硬将自己的思想塞给嬴政,想要把人驯养成他心目中的明君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