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垂眸遮住了眼中的疑惑,又抬眸看向宫人:“那太后最近可有不顺心的事情?”
宫人想了一会儿, 却是摇头。
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意外?江宁心中虽有疑虑,但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来, 带着温和的笑容嘱咐宫人放宽心快去忙吧。
江宁褪了鞋子静悄悄地走进室内, 此刻女医正在为夏太后诊治, 而成蟜和嬴政正在外面等着。只不过兄弟二人性格不同, 展现出的担忧亦是不同。
成蟜生性活泼好动, 情绪更加外放,这个时候已经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三遍,脸上慢慢忧虑。反观嬴政早已被生活打磨出一层坚硬的外壳,情绪内敛深沉, 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江宁缓步上前, 压低声音说道:“王上, 我去问过了, 没有异样。我想太后素来低调, 行事谨慎,外人恐怕难以揣测太后。就算太后的行为被洞悉, 恐怕也无人对太后下手。故而,我觉得此事应是意外。”
说话间,女医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说太后没事,略有扭伤擦药养上几天就好。成蟜早就欢声雀跃起来,急不可耐地跑进内室探望夏太后。
而嬴政松了口气,先是对女医表达了感谢,随后又嘱咐江宁局势不明不得不防,让人再去排查一遍,这才进了内室探望夏太后。
夏太后到底是上了年纪,这一摔对年轻人来说倒是没什么,但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但好在江宁之前请华阳太后广招天下名医入秦编纂医书,善治跌打损伤的医师也在其中,就医及时倒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不必如此大惊小怪,”夏太后靠在软榻上温和地笑了笑,“此时咸阳宫中名医遍地,我还能有什么事情。不过是下人们大惊小怪罢了。”
成蟜趴在夏太后的腿上撒娇:“什么大惊小怪,祖母生病受伤就是大事。”
“你啊——就是嘴甜。”夏太后笑着点了点成蟜的鼻尖,又对嬴政说道,“辛苦王上奔波了。”
嬴政:“祖母安危为重。寡人自然要来看望,祖母现在感觉如何?”
“已经好多了。”夏太后又说,“说起来也是多亏了中谒者令。若不是她提出编纂医书,使得咸阳宫中名医汇集,我这把老骨头不知道要被怎么折腾呢。”
“对对对,我刚才还听医师说祖母的身子骨比其他的同龄人的硬朗。我想这也是提出药食同源的那位医师的功劳吧。”成蟜感叹,“我这下真的相信医书编纂成功会是惠及万民的好东西了。中谒者令真是有先见之明。”
“臣惶恐,为王上太后解忧乃臣之本分,王弟谬赞了。”江宁行礼。
嬴政:“祖母在摔倒前可感到什么异样?”
“不,这次是我自己摔的。”夏太后摆了摆手,“年纪大了,一不小心被雪光晃了眼没看清脚下就摔了,王上不必费心调查。”
见夏太后如此说,江宁倒是可以彻底确认这是场意外了。她松了口气,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危机解除,三人聊起了家常,暖暖的亲情流淌在室内,竟也抵御住了外面的朔风寒雪。
江宁看着嬴政在灯火下恬淡的面庞心有感触,她没想到在利益牵绊下嬴政还能有机会感受到亲人之间的温情。她的目光变得温和,这样挺好的,至少嬴政在失去母亲后身边还有家人,不至于一直孤单下去。
许是自己的目光太过引人注意,嬴政顺着目光望向她。四目相对间,江宁冲着对方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对方怔了怔,眸中划过惊讶迷茫的情绪。衬得这位年轻的帝王呆呆的,江宁脸上的弧度更大了。
白雪依旧在纷纷扬扬的飘落,在一阵疾风的追逐下,躲去了茫茫雪原,却在落地的那一刻窥见了藏在深雪中的新绿。在春的脚步慢慢靠近,倔强的嫩芽穿破冰雪,在阳光下茁壮成长。
破碎的冰雪在草茎的拍打下变成细小的碎片,滚进了咸阳宫中的宫河中,点缀着春水流露每一间宫室。
“虽说书法鉴赏大会只为风雅不为国事,但到底是我秦国承办,事关秦国脸面。”一身着黑色长袍的男人靠在凭几上,懒洋洋地看着吕不韦,“相邦可有计划?”
“筹办总需要时间,叔大父当给仲父时间好好想想。”嬴政夹起曲水流觞中的糕点,慢条斯理地说道,“眼下距离大会还有些时日,不必着急。”
吕不韦顺着嬴政的话接着说:“是啊。若是按照以往的样子筹办,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想着添加新花样,却不知如何添加。故而耽误了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