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典再次惊异,心说我们桃溪里竟是出了个圣贤么。这事不花费他一文钱,却能蹭个好名声,他也乐意,当下便思量了一阵,给了几个名单。
韩川家的小鸡已经又出壳一批,除了又送了几只给陈鱼养之外,剩下的便按里典给的名单,请里典出面约他们来韩家商谈,最终定下了代养的人家。
第40章 张良的鱼塘
陈鱼背着竹筐往槐里走。
他的作坊已经在家里开起来了, 一开始不敢生产得太多,但做起来才晓得,原先韩川只少少的卖两板, 那真是因为韩家不太缺钱了, 又要种地, 懒得费这个力气。
十里八乡的, 只有他做这个买卖,光是县中和乡里的官吏每天都能将他一早上忙碌的成果定光,他白天还要再忙活许久, 才能勉强供得上。
今天出来不是为了卖货,而是去槐里, 给妻子的母家送些高产蛋鸡的鸡崽去, 顺便带了些鸡蛋,还有自己家做的两块菽乳和千张、菽干之类的送去。
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外面渐渐把这些东西叫作豆浆、豆腐、豆腐干、腐竹一类的名字,好像是韩家那个新买的小隶臣叫出来的,韩川跟着叫, 大伙儿也就随着这么称呼了。
正走着, 陈鱼远远见着有辎车驶来, 忙提前向路边让去。他筐里装着活物和易碎的鸡蛋,可不敢急急火火的, 摔一跤人不要紧, 鸡崽和鸡蛋可要紧。
不过那辆马车与他渐近时就在减速, 最后直接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陈鱼猜想大概是要问路, 也停住了步子。果然,那驾车的粗壮车夫拱手问道:“我家主人欲拜访桃溪里的韩公, 这位兄弟可是从桃溪里来的?”
“也是来见韩公么?”陈鱼已经不以为异了,来拜访韩川的不是一两人,他指了指路,好心道,“就这条路一直走,不要往岔路去就行。再往前见着有人耕作,就是我们里的人,到时再问一问,定不会走错了。”
说着,陈鱼又不免自豪地添了一句:“客人也是来问耕种之术吗?如今韩公可不止教我们耕种之术,还有我筐中的鸡,客人知道么,一年只歇两个月,产蛋近两百!”
车夫瞪着眼,十分不相信的样子。陈鱼正要再说,车帘打开,露出个中年文士的面孔,他一时讷讷,竟忘了要说什么。
纵是如今已经是大秦天下,这人也不过普通打扮,但陈鱼这种小民也看得出来,其人必是出身不凡,一身的贵气,叫他见了便先胆怯了三分。
比起过去来访的商贾和官吏,这人的家世肯定不凡。
相比之下,男生女相的清俊容貌,倒不怎么引起他的注意了,他只是有点后悔,不该招惹这样的人物。乡里小民也有自己的生存智慧,这样的大人物,招祸的可能性比招福大多了。
车上的张良没有在意陈鱼的想法,和声道:“我听闻乡人称韩公为王孙,敢问韩公可是楚国公室之后吗?”
陈鱼拘谨地摆了摆手:“我也不知,韩公从来不宣称自己是什么王孙。不过他是从寿春迁来投亲的韩氏,原先我们这里住着的韩氏族人,听老人说,倒是爱显摆他们家是韩国王孙,也不晓得真假。”
张良点了点头,再次道谢,放下车帘安坐,闭目沉思了起来。
他这一趟往南方行走,除了四处游历寻找合适的帮手以行刺秦王之外,主要是为了去会稽拜访项氏。项梁因杀人,刚刚脱身,带着族人在吴县藏身。张良志在报灭国之仇,复韩国社稷,项梁这样不服秦治又隐有能成一方势力的人物,正是他结好的对象。
正好项伯杀人,也得到过他的帮助,张良便打算去拜访一次,将自己与项氏的关系再系得紧些,顺便看看项氏在吴县的情形如何。
不过途经淮阴,他就听说“王孙”韩川的事迹,便准备耽搁一两天,来认一认这个可能是韩国王孙的人。
此时马车还未到桃溪里,张良静静思忖:“听乡人之意,并非韩亡之后逃至此的韩国公子,而是早在楚国落户的人家。如若不是那些血脉已远的支脉,那就是公子虮虱的后人吧。”
大约算了算,韩川应该是公子虮虱的孙辈或曾孙一辈了。
“虽说与如今的王室关系已远,但若是谱系清楚,倒也无妨。”他想道,“公子虮虱原也被属意太子,只是国中政变,不得已流落在外。说来他在楚国为质,又退出争储流落他乡,也可称得上于国有功。如今韩国公子王孙之中,只横阳君可称贤良,却无人望。假若……”
假若这位韩川确实是公子虮虱之后,又因耕种的本事而得民望,那张良就打算将韩川加入自己的观察名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