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望远镜是齐人早就使用上的仪器,只是过去没有往外卖,去年一开卖,陈馀就买了,千辛万苦的运过来三台,镜片碎了两台,就这台能用。
陈馀已经看了半个月星空了,一边石桌上放的书,就是他拿来对照的科普文。一篇篇对着天空验证过去,他哪怕再不相信,也不得不承认,齐人说的都是真的。
张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讷讷地道:“齐人倒也没说这些天象对应东方大兴……”
“东方大兴还用说么,各国都看在眼中了。”陈馀笑了起来,“我请你也来看一看,就是想同你商议,我赵国以后该如何。”
张敖不说话了,他心中一片茫然,半晌才心虚地道:“齐王立后那日,韩王、长沙王、衡阳王俱献土归降……”说着就见陈馀拿眼觑他,下面的话就没了再说了。
陈馀心中一叹,国中无人啊。上回他不想去齐王底下听令,就让李左车替他出征了。齐王战后说要借李氏武安君的威名震慑匈奴,跟他借李左车驻守在齐国新立的塞外三县。
张耳与他商议后,不愿得罪齐国,便答应了。
结果呢,结果到现在都没放回来。陈馀干脆把李左车的家小和近支族人都送去了,就当把人送齐国了吧。
现在张耳也去世了,赵王可谓贤良,却也没什么才能,张敖贤侄打仗尚可,但才华和为人根本不适合当丞相,一遇上大事什么主意也没有。他遇到事情,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
陈馀又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梁王如今在何处么?”
“只知道不在国内,现今梁国事务全由丞相萧何处理。”
“他去了西南夷。项梁也把项羽放到了西域。齐国放出的话,他们是都听进去了,这是在准备后路!可惜匈奴已然遁逃,西域我们也争不过项羽,赵国四境竟然没有蛮夷可做功劳了。”
张敖没有特别的才能,但也不是傻子,他听出来陈馀的意思了,不由也同样犯起了愁。
打是打不过的,不要说齐国那些层出不穷的器械,尤其是那无坚不摧的火炮,就算没有这些,是他打得过齐王韩信,还是陈叔父打得过齐王韩信?
钜鹿一战,天下群雄都看明白了。这秦末乱世中能媲美前代兵家,能称当代白起的,也就是项羽与韩信两人了。再往下数,可能得数章邯。
呵,可巧,章邯现如今就在齐王麾下呢。要不是降将身份,说不得齐国太尉就是他做。
反正轮不着他们赵国将军。
可降也不甘心呐,赵国毕竟也算大国,不是河内长沙衡阳可比,哪能就这么没好处的降了;又不像韩国与韩氏算得上近支,有张子房照拂,不担心前程。
梁王至今未降,却抛下梁国去了西南夷那里,图什么?图的就是齐国能说话算话,平定四夷有功之人,将来即使归降,也能在海外裂土封王!
现在长沙王与衡阳王虽然功业未成,但确实配合齐国,出钱出粮出名份,进入夜郎国活动。梁王更是个狠人,竟亲身去了。
至于九江王英布,他一边令人在境内清剿散落的山越等夷人,一边也不知道是主动还是被项羽召去,现在其人跟项羽都在西域。
“所以,去哪找夷狄之人呢,难道要远征漠北匈奴?”
陈馀摇了摇头,负手领他进屋,取了一本册子打开给他。张敖接过,先往前翻了翻,见前后都是剪下的报纸,仔细读来,都是齐国报上关于身毒的介绍。
陈馀耐心等他将打开那页读了,沉声道:“这件事,你父在时,与我私下里计议许久,但我二人始终不能下定决心。如今三王归降齐国,河内王又与我不谋而合,派舍人私下来寻我商量,看来已经不能再再拖了。”
张敖真正是惊了,不但他去世的父亲早就想过,就连河内王彭越都有这个心思。你们这些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敢想呢?
“那,大王如何说?”
陈馀与张耳虽是刎颈之交,年纪却差了不少,他比张敖其实大不到十岁。然而此时看张敖真如看子侄一般,既爱护又透着股“小子怎么什么也不懂”的烦恼,还不得不耐心教导:“大王有何反对的道理?”
见张敖还是不解,他不得不直接点明了自己与张敖身份的尴尬之处。
“你为相,我为将,赵国之事尽决于你我,然而你我终究还是赵国之臣。若是赵国就这样归降于齐,派能言之士陈情于齐王面前,大王或许还能因祖上长年抵御匈奴之功得以裂土。你我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