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出了钱,能不能把停靠的站点也商议商议?我家生意最好是……”
“慎言!铁路到底还是官府所有,你我商贾身家性命要紧,别惹祸。”
“罢了。这趟回来,就寻他们议一议出钱的事。”
一时间,车上嗡嗡声不绝,陈虎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但猜也猜得到,不由微微一笑,心想下一条铁道的钱算是有着落了。他看向窗外,有些可惜,这样的经历,妻子前几个月都在和他一起为火车的事忙前忙后还加班,现在却因为身子重了不方便,不能与他同行。
而远方山坡,无数临淄百姓看着满载的火车飞驰而去,不约而同爆出欢呼,伫立于原处目送火车完全消息在视线中,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与亲朋好友交流着自己的震撼,慢慢下山回家。
费女一路都安静着,直到回到家门口,她没去摸钥匙开门,而是在门口一跺脚,转头对鲁石道:“你不要去做活了,去学校读书。我刚才听他们说以后还要招火车上的人,要开车的也要修车的,要加煤的也要管车站的。你大妹说得对,读书才有机会!”
鲁石愕然,半晌才吭吭哧哧地道:“阿母,我都二十五了。”
“去吧,阿母养得起你们……你阿父也还能干活!学出来,这几个小的心都野了,以后我们还指着你养老。”
费女不知该如何表达,她刚刚突然想明白了鲁泥一直想灌输她的道理,但她说不明白。
母女俩一直的相处模式就不是坐下来好好说话那种,鲁泥觉得特别明显的道理讲给家里人听,怎么就讲不通呢,一急就来火。她一来火,费女就不高兴,两个人讲着讲着就吵起来,自然说不下去了。
可现在来临淄已经挺久了,又开了眼界,在火车的震动中,费女脑子里某一处好像也被震开了似的,一下就明白女儿讲的话了。
现在的齐国,一个新行当的出现就意味着许多个新的工作机会。鲁泥之前说现在没她那时候容易出头了,因为读书学习的人多了,也是因为新行当招人暂时都招得差不多了。她那时候背几个药方会处理伤口就让她去当军医,现在有这好事?做梦呢。
费女那时候觉得在工地上学个手艺而不是卖苦力就是很好的活了,根本不在意小儿子和小女儿的学习,只忧心大儿子大字不识确实不容易。
现在她明白了。
以前缺人,学一点就容易出头。现在有见识有能力的人家都叫儿女读书,这等学出来哪还有多少好工作叫人做。怕不是工地上开机器都抢破头,还真别以为容易。他们平民百姓人家,哪知道新行当会不会再有,什么时候会有。
但火车这又是个新玩意啊,就刚才她听人议论的话里,就听到好多活能做。鲁石已经错过很多机会了,他那时要不是跟父亲一起撑起了家,而是和鲁泥一起去扫盲识字,他现在也能有出息。
她甚至想起来,前阵子听鲁禾在家读报纸,报上就提过火车车御在招人培训的事,她因为火车这个稀奇事记住了,却没将招聘的事放心上,因为她家没人合乎要求。
现在一想,要是长子听鲁泥的话,前几年把书读了,现在岂不是有机会干上这个有保障又体面的活?可硬是错过了呀!
费女直觉大儿不能再错过这样的机会了,他已经二十五了,等不起。她也不是想着儿子以后还能到火车上做事,而是意识到真的只有读书,才能抓住新出现的机会。
寄托着不同人希望的火车以稳定的速度不断向前、向前。下午三点装货,四点出发,晚上靠站时商贾们一起换到了第二节 车厢,这节车是卧铺,条件不算很好,但上车的大商们都不挑——且不说他们这趟本来就不是为了享受,太仆陈虎也跟他们一样睡小间窄床呢。
在不大的空间里吃完了送上来的饭菜,众人稍稍活动,在车上简单洗漱,就怀着激动不安的心情渐渐沉入梦乡。
车过彭城时停了许久,尽管是夜中,但车站灯火通明,将准备在彭城发卖的咸鱼卸货,这才重新启程。不过回程时,这些空出来的车皮就会装满了彭城的煤,一起发往临淄,再运去钢铁厂。
在车上睡着的人们因为不适应火车的震动和声响,睡得并不安稳,到天才蒙蒙亮时就一一醒来了,睡眼惺松地排队去洗漱。管亢叹道:“我也就走这一趟,以后跟车看货,就让下面的小辈来吧,实是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