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媪是过来人了,一见之下就脱口而出:“你有了?”伸手去扶。
薄栖嗯了一声,就着母亲的搀扶起身又坐下,手搭在腹上,颊生羞意:“路上才诊出来,日子还浅,我一直也不知道。”
魏媪气道:“若不是你嫁人也不与我说,我伴在你身边,怎么会有这种事!”
薄栖泫然欲泣:“母亲一心让我嫁给大王,良人却要娶我,我要怎么同母亲开口?女儿不敢……”
薄昭忍不住小声叫了一句:“母亲……”
“你闭嘴!”魏媪斥了儿子一声,再对着女儿时,面上的怒气却消了几分。
是了,陈虎听说是齐王的总角之交,自幼跟在齐王屁股后面长大的。他看上了女儿,齐王怎么会拒绝,女儿也怎么敢拒绝。
不过她还是沉着脸:“你不在齐王宫中,到了吴县成了女吏,嫁人之前那么久也不写信给我?”
“女儿怕母亲责骂。”薄栖声音低低的,魏媪为之气结。
罢了,这孩子就是进了宫也无用,这样胆小不争的性子,就算得了一时的宠爱,也争不过那些有心计的女人。魏媪一时泄了气,另一种悲伤和不满又涌了上来,以袖掩面,拭去了泪水:“这些且都不论。你与薄昭一母同生,自幼相亲,本当互相扶持。你却为何将他送到东州那等蛮荒之地?你是想要了你阿弟的命吗!”
薄昭也抿了抿唇,有些伤心,也有些不满地看向薄栖。
薄栖愕然,急急解释道:“阿母,我是为了阿昭着想,才急着将他举荐过去。”不等魏媪瞪眼发怒,她紧接着道:“如今已经开始推行考举制,荐举制恐怕行不得几年了。阿昭已经成年——阿昭,阿姊说得直白,你勿恼,你也不过中人之资,并没有特别出色的才华,这时候再到齐国从头学起,恐怕是不行的。阿母,想必你也看得出,将来得天下者,非齐国莫属。女儿、女儿无能,不能在大王那里得宠,昭弟亦不能以外戚之身登入朝堂,不趁着现在举荐,以后只会更难。”
这一说又把魏媪说得板起了脸。她当然知道以后会更难。她一力将女儿推入诸侯的后宫是为什么呢,还不是为了薄昭能以外戚身份出头,能振兴家族。
当初没有到齐国的门路,只能争取项王。魏媪并不在意项王最后是不是败给齐国,如果败了,那时薄栖若是成了项王宠姬,再投入齐王后宫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若是有了孩子不被齐王收纳,薄昭至少也是个项王的外戚,主动投向齐国的话,也不是区区一小吏能随便安置的。
现在女儿嫁的人虽然身份也不低,但陈虎能提拔薄昭吗,又能提拔到什么地步,跟诸侯外戚根本没法比啊!
女儿举荐不是坏事,可恶的是只举荐为一小吏,还越过他们,直接给报名去了东州!
薄栖这时却微微一笑,轻声缓语地道:“母亲大约还不知道吧,大王可能要亲自去东州了。良人与大王总角之交,虽不能让昭弟一举高飞,平时起居托大王照顾一二,却不是什么大事。昭弟去东州,只要自己谨慎行事,于性命绝无妨碍。”
“齐王要去东州?”魏媪目瞪口呆,这时再看薄昭,顿时觉得去那里也不是什么坏事了。
薄栖点了点头:“还没有公之于众,是良人那里收到的消息,母亲谨慎些。”
魏媪警觉地颔首,不觉气势弱了下去,听薄栖细声同她剖析:“我替小弟想过,连丞相做过郡守的长子,也要从县中小吏做起,如今不过到东州做一县令。我举荐小弟,在齐国又能做什么呢?阿昭,你若在齐国为一小吏,可能展露才华,数年中做到县令?”
薄昭涨红了脸,极快地摇了摇头。
薄栖便轻轻一叹,这叹息声让薄昭脸色更红,又羞又恼,就听他阿姊说:“可是东州不一样。在那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回来之后升迁速度比别人快。留在那里,或许几年之后,小吏尽数要升为县令,带人往东州各处开拓。阿昭,只要你用心做事,学会李县令做事的手段,勤恳仔细不犯大错,无论如何一个县令总少不了你的。再以后,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魏媪仔细想了想。现在通过女儿让家族光大的路已经断了,儿子就如薄栖所说中人之资,按部就班很难出头。这样想来,一个以前她看不上的县令,其实已经是很好的起点了。况且还有一个意料之外的情况,齐王要亲自去东州,且不管原因,对薄昭来说,所作所为兴许能直接落在齐王眼中,也是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