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一带,从官府的农场到普通乡间农人,都大量饲养家禽,价格也便宜。鸡腿鸭腿要单买,还算是贵的,下水就跟白捡似的不值钱。因为食堂不方便做下水,每天做一部分,剩下的都返回做饲料了。彭师傅出面帮赵迎找了各家食堂的负责人,赵迎现在只要让家人里定时驾车去收一圈,少少花几个钱,原料就有了。
经卤水一煮,鸡鸭的肫、心、肝都成了美味,鸭脖另外处理,还有人专门买了回去下酒。
秋季,赵迎又腌了不少菜,最近拿到店里当配菜,也广受好评,还有刚嫁过来不久不会操持的胡女找来,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跟她比划,想买一缸腌菜回去。
想到这里,赵迎跟伯黑说:“我看新开的店都来跟我买卤货,还有人找我订明年的腌菜。我琢磨明年,把伯桃叫回来跟我一起做,她管着店里,我腾出手专门做卤菜和腌菜。”
伯黑咝了一声,心里不保底,犹豫着不想同意:“明年看看再说吧。我怕没那么多人专买卤菜。”
赵迎不以为然,她才是天天在店里一笔一笔算着生意的人,心里有数。明年肯定能做起这买卖,她作主了,回头让阿舅去叫伯桃回来把这事说说。她还没问过伯桃的打算,要是伯桃学得好能进厂就算了,实在不行她再雇个人。那些赵女和胡女肯定有愿意的人。雇个胡女没准还能便宜点。
带着卤香的热气蒸腾中,赵迎一边思量着明年的安排,一边有些恍惚。才来了多久,她怎么觉得生活刷一下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她嫁进来的时候伯家还挺富足的,可也没想到,她和女儿还有天天能吃上肉的日子。
她又捞了两个腿上来,伯黑看了她一眼,她眼皮都没抬:“舅姑都舍不得吃,一家人就看着她吃?宠坏了有你头疼的。带三个回去,切了一起吃。”
她拿勺敲了一下锅沿,白了他一眼:“我们就不配吃怎地?”
“配,当然配。尤其该你吃肉。”伯黑没口子地附和。
饭点过了之后,店里人也渐渐走光了。这时候大伙儿吃饭就是吃饭,就算喝点酒,也不会太晚。伯黑把母亲送回家,转回来时赵迎已经锁了门,两人一起去参加同乐会活动。
不过地方不一样,走了一段就要分开了。赵迎参加了一个全是女子的歌乐会,也没什么正事,一群赵女楚女秦女燕女胡女聚在一起唱歌,你唱你的秦腔,我唱我的楚调,她唱她的赵曲,还有胡女的胡音。真正是山歌船曲,雅腔俗调汇聚一堂,还互相教。赵迎最近干活都在哼哼唱唱的,也蛮开心。
伯黑则是去投壶,一开始他们就是单纯的投进壶里,后来有了新玩法,壶里不垫红豆了,让箭投进去就弹出来,接住再投。伯黑回家都练,现在能连投连接三十多次,在整个同乐会里都算厉害的。
他来得算晚的,先到的人已经各自找要好的朋友在一块玩了起来。伯黑伸着脖子望了望,看到了从机械厂过来的石文,便挤到了石文那边,加进去一起玩,并因为在家偷练的技术赢得了一片叫好。
直到一轮罢,胳膊也酸了,两人才退出让新到的人玩,他们到一边放置的桌椅上坐下,倒水喝了,然后聊了起来。
伯黑皱着眉道:“你日子过得比我还舒服,怎么想起来报名去东州?还能反悔么,能反悔赶紧找人把名给撤了。”
石文笑了笑,他还是老样子,内向不爱说话,跟熟人说话声音也小小的:“我自己想去,当然不反悔。”
“你呀!你!”
伯黑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叹了口气:“走前说一声,搬一坛腌菜去船上吃。东州那边听说还不如匈奴跟南越呢,想必也没什么吃的,可惜你也多带不了。”
“不要紧,我跟着船队走,官府总不会饿着我。”
“官府也管不着海上风浪。我仔细读了条款,海上风险还是很大的,遇上了就是个死。”
“我不怕。”石文平平静静地说,“我也仔细读了,想了。伯兄,我生出来就是个隶臣,父母没了,人都不知道埋在哪里,想上坟都没有地方。是大王立国后赦免了隶臣妾,又教我们读书,我才能有今天。可惜我体弱不能入伍,不能为大王征战。现在大王要开辟海外疆土,需要我这样的人出力,我毫无牵挂,有什么理由不去?”
伯黑有一肚子话想说。比如石文脑子聪明,现在在机械厂是很得用的工师,有望成为大工师。他不能为大王征战,可他能为大王做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