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他所料。在淮阴县的动静传遍东海郡后,东阳少年杀县令,拥令史陈婴为首。有韩氏在淮阴,陈婴并没有自立的念头,只是在投韩还是投项中犹豫不决,最后是他的母亲一锤定音。
陈母言道:“项氏有祖上余荫,然而对我们东海有何恩义?韩公之子在东海举事,你不投淮阴韩氏而投会稽项氏,乡人该如何看你?”
陈婴犹豫:“母亲之言自然在理。但项氏乃将门,韩公与小韩郡守都不在东海,只有幼子守家。儿担心项氏来攻,韩氏并非对手。”
陈母道:“项氏也不敢轻视韩公与小韩郡守,纵然相攻也会招降。你投韩氏,韩氏若降,你随之而降,旁人还有什么话说。”
陈婴便听了母亲的话,率众投奔韩武而来。
凌县秦嘉率众起义,却不愿为人之下,但也自知在东海郡绝非韩氏对手,便想带人到泗水郡攻打县城,最终占领彭城。随他起义的凌县之众顿时分裂,最后他带走了一千多人,出了东海郡裹胁人众前往彭城。剩下的人另推了首领,归附于韩武。
朐县县令自己主动归附,钟离眜的长子作为使者来淮阴送信,也被韩武安了个官职。
广陵县却不肯降,韩武没亲自去,让陈赤率军前去攻打,广陵县令与县尉反抗甚剧,但县中士卒黔首多年来受韩氏好处,并无战意,阵前倒戈开了城门。陈赤带了县令和县尉的首级回来,广陵也归韩武所有。
其他诸县一一如此,只郡治附近几县不属韩氏。韩武亲自带人攻打,郡守庆闭门苦守,不料城中也不止一人有了别样心思。
魏尚悄悄派人潜出城来与韩武联络,里应外合,夺了城门,郡守庆自尽身亡。于是韩武尽得东海郡,号东海君。
当韩信知道东海郡变故的时候,为了母亲和兄弟的性命,他就是内心还在犹豫,也不能不做决定了。
而作为深得民望军心的边郡郡守,韩信一下决心,形势发展得比东海郡更顺利。
各县望风而降,如当初分散到各地做了亭长之类小吏的栾布等人,这时有的都已经是游徼了,若是当地县令县尉还在犹豫,他们当即聚众执兵攻城,逼着这些秦吏不反就要死。
燕国当初也有点惨。因为荆轲刺秦的事,燕王杀了太子丹也没让秦始皇熄了怒火,燕王一路北逃最终还是死于秦军之手。嬴政当初在赵国为质时受过欺辱,后来专程去了一趟赵国,将得罪过他的人坑杀以报仇。但赵国宗室到底还是保全了不少人。燕国就不一样了,燕国近支宗室都快没人了。
但如此一来,不服秦治者也颇多。不说国仇,就是秦国治下的规矩,也让这些跟胡人相持数百年,野惯了的北方汉子极不习惯。
便如令支县的老游侠何车,一听说郡守举旗反秦,乐得把攒钱买来爱惜无比的农具随手一丢,站在田间就大喊起来:“韩郡守反了,谁与我去攻县城,追随郡守反秦!”
这里可是燕地,燕赵游侠是出了名的多,就这么没有预谋的一嗓子,当时就召集了小几十号人,扛着这两年新添的铁制农具和旧日藏下来的刀剑呼呼喝喝的往县里去。路上竟然陆续又聚拢了上百人。
等各乡拥来的数百人到县城门口,守城的秦军没有反抗,开了门。
县令还想挣扎一下,县尉直接让人架着他在文书上盖印,劝道:“我是跟你交情好才让你盖印,换了别人早一剑捅个对穿。你看看,县城外各乡都反了,你再不反,我也保不住你。”
辽西郡,数日而各县俱反。
何车在县里待了数天回到家中,亲儿子还在生气他当时不回家叫上自己,何车不耐烦地把他拨到一边:“你自己在家不长耳朵怪哪个?”
父子俩还在吵着,外面田典敲着锣叫人:“都来记名啰,郡守要发新麦种,想种的来记名啰!”
架也不吵了,两人冲出去就占了第一个。
如此顺利,韩信却显得不是很开心。张良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他的情绪了,他正忙着与各处旧交联络,了解天下形势,为复韩努力呢。
只张豚问了一句,韩信也没有说什么。
反都已经反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只是燕地百姓将善政归功于本地县令田典亭长等官吏,恶政归结于关中天子。他身为郡守,在起事之后才慢慢发现了这种“双标”,心中有些茫然,又有些替始皇帝不值。
因着百姓的这种态度,一地官吏若是得百姓爱戴,往往不是自己带头谋反,就是被裹胁着反了,仅有少数忠于秦国宁肯自尽的。而若是不得人心,便被视为秦国爪牙,就算也要反秦,往往还是被当地人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