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也就眯了一会,一大早爬过来,让不知哪位贵人安排的侍女照应儿子,让他们多睡一会,自己果然见着另一间屋里摆放的木盒中,出现了他想要的种子,便携入袖中,去少府上任。
他昨天已经见过上司和同僚,今天见的就是自己的属下。连山丞新设,佐吏都是从别处调来,两名佐官也不讳言,一人毛遂自荐:“我本就是在钩盾令属下做些清点苑囿的差使,连山丞需要什么样的田地,只管问我就是。”
“不忙,先去看看各地进献的植物与种子。”
韩川已经知道他们的分工了,一个负责田地,一人负责仓库,目光便看向另一人。那于姓佐吏禀道:“计有盆栽一百一十四种,其中六十七种枯死只余残枝。经查,只二十余种乃照顾不周而萎,其余或不习关中气候,或不能移栽于盆,又或送来之人本就不知习性,水肥不当。另有种籽四百五十四种,都在仓中了。”
“好,我先看看已经种下的。”
已经种下的自然不在仓中,盆栽入京,钩盾令让人又移回地里,只是现在早春时节,大多数都只刚长出叶子。韩川一一看过去,好些他也不认识。
不过有不少他认出来了,是江涵跟他介绍过的草药,他在淮阴没找着,在这倒是见到了,便点出来几种让人记录,以后扩大种植。
一边看着,他一边对两名佐吏说道:“这些应该能入药。我家中原有一名隶臣,祖上是夷人,识得药性,一年时疫中献上药方活人无数,已经脱了隶臣的身份,在我家做事。我明日便派人去淮阴带他入京,让他也认一认。”
药草种出来也还得炮制配药,他一个农官再精通医理不太合适,尤其在淮阴这些年也没有表露过医术,不如把吴雀叫来。
现在的医学水平很低,而“吴雀”也就是江涵用常见药草治病的水平极高,韩川觉得有这种治病的水平,如果能传于大众,救的命不下于他现在拿出来的良种了,便有心将他往外推一推。
药草是找出来好多样了,能用农作物却是一个没看见。韩川再转入仓库,发现种子果实非常多,咸阳命令各地进献,各地官员自然发动起来,尤其是农官,把辖地的植物一股脑打包送上京了,多数其实是树木的种子。
还好送到郡里时先挑了一遍,各县重合的都剔掉了,入京又剔了一遍,不然更多。
盆栽还分得清,一一写明来源之地和当地称呼,这些种子就对不住了,只有农官亲自找来的会标明来历,母株形态,乃至附上叶片果实花朵之类。那些被农官催着乡人们找来的根本说不清,不识字的农夫不是一问三不知,就是驴头不对马嘴,嘴里说出来的跟他们自己心里描绘的根本是两种东西。让他们去找母株,有的能找到,有的从山里摘回来的,自己都忘了从哪摘的,连片叶子都没法附上。
好在少府这边也知道这种情况,并未追究,只是这些种子就只能混在一起放着了。
韩川把放在盒上标明来源的种子一一看过去,也点了几样出来准备弄个草药基地,心里却想着把自己带来的种子混在那堆辨不清来历的里面,听于佐吏的口气,根本没人记得都有哪些东西,这不正合适么?
正想着,余光扫过于佐吏打开的木盒,韩川习惯地点了点头表示看过了,于佐吏也习以为常地合上准备放回架上,便在这时,韩川突然叫了一声:“且慢!”
于佐吏手都放下来了,一哆嗦又端了起来,被这一声惊得心口一跳。暂时没事但也一直跟着过来的王佐吏也心口怦怦,下意识虚空托了一下以防他摔了盒子。
不是他们大惊小怪,实在是韩川前面让记录的时候都很淡定,这一声却既惊且高,听着就不一般。
他们原来做得好好的,找门路调到这个新建的连山丞来做什么?还不是图跟着这个传闻已久的神农传人韩川立功升职吗。前面那些虽然看着也是有用的,可是连山丞那神情淡淡,点出来的也实在不像是能吃的,把两个人起初还有点激动的心情都给摁平下去了。
直到这一声,两人顿时觉得,有戏了!
韩川还没发觉自己城府太浅,已经漏了端倪,他还在打量盒中之物。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得有个由头,借着打量的功夫迅速组织语言,沉吟着道:“这是什么?”
于佐吏迅速看了一眼木盒,他早就做过功课,看到进献之地就立刻想起来了,禀道:“这是长沙郡送来之物,乃零陵蔷夫从百越的土人手里买到,并不识得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