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的敌意和厌恶都很明显。
沈则随那时尚且年幼,无法很好地消化这样的恶意,找母亲倾诉委屈,不理解自己的哥哥姐姐为什么这般讨厌自己。
“你没有哥哥姐姐,小随,”
颜里那时握着他的手,柔声安慰他,“就当他们是保姆的孩子,别理会他们。有妈妈爱你就够了,不是吗?”
而现在。
她又对他说了些什么?
耳中听到的话实在荒谬,令他近乎以为自己产生了什么幻听。
片刻安静,沈则随扯唇,嗓音染着淡淡讥讽。
“我以为我没有什么哥哥。”
女人摇摇头,怜悯地看着他:“你怎么变得这么偏激?”
“那个孩子的情况,我也都了解清楚了。她是独生女,家里是书香门第,父母都是医生。”
“这样机灵的小女孩儿,肯定很受父母宠爱,也有很多人追。你不多握上几分本钱,哪又赢得了别人,哪能让人家的爸爸妈妈放心?”
沈则随喉结轻轻滚了一下,幅度几不可察。
他指尖向内扣紧,眸光却愈冷。
“你不用费心,”男人再次冷然重复,“我说过,不会当任何人的拖油瓶。”
空气紧绷而沉默,本来在角落里遥遥观望的黑猫像是终于受不住这里的气氛,蹿进了房间里。
颜里侧目,看着他冷淡的容颜与写遍抗拒不耐的神态,安静须臾,忽然笑起来。
“你手臂怎么了,是上周末受的伤吗,小随?”
女人话音骤然一转,身子向前倾了一些,语气担心:“被疯子划了一刀,是吗?”
自从被向燕在医院撞见,到现在为止,不过只有粗粗一周时间。
颜里一直有雇佣私人侦探的习惯,沈则随从小就知道。
有那样冷漠自私的一位丈夫,自己的母亲没有安全感、没有信任感,好像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只是他没想到,这私人侦探,也会用到他身上。
女人神态忧愁,沈则随轻轻呵出一声气音,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的眼睫垂着,虚虚看着旁侧的茶几,对正在上演的戏码无动于衷。
“听说,”
颜里轻轻蹙起眉毛,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个疯子找上的人,是宋同学。”
沈则随眸光稍稍一顿。
“警察办事怎么这么慢呢?”
女人坐在沙发上,手指点着下巴,疑惑地问他,“到现在还没有找你做伤情鉴定吗?”
她的声音落下,尾音稍稍扬起,仿佛真的在发出疑问。
男人坐在轮椅上,骤然抬眸。
“一般的刑事案件,是不是只会拘留两周?唉……小随,妈妈特别特别担心你。听你燕阿姨说,精神病杀人好像也不会被抓起来。”
他的母亲看着他的眼睛,摇头叹息,“要是那个疯子被放出来了,那该怎么办,得有多危险。”
“……你说对吗,小随?”
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
空气犹如凝滞住了,胸腔起伏的弧度更加剧烈,似是难以呼吸。
手机响起来电提示,又在得不到回应之后自行挂断。
沈则随的手指不知何时扣紧了轮椅扶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着突兀的白,眉眼愈发冷戾。
颜里弯起嘴唇,弧度并未掩饰,又很快淡下。
她伸了个懒腰,终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别紧张,小随。”
女人踩着高跟皮靴,视线居高临下,温柔地说:“妈妈可以帮你请律师。”
“这周日回家来看看吧,好吗?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聊一聊这些事。”
第45章
周日那一天, 宋念初一大早便起了床,带着糯米,一起去了父母家中。
她的爸爸妈妈平时喜欢早睡, 晚饭吃得也早。
宋念初回家蹭了一天的饭, 走的时候又心满意足地带走了一锅山药乌鸡汤。
临近六点,宋念初拎着保温饭盒, 走在松城的街头, 心情愉快地哼着小曲儿。
在马路口遇上总是要等待许久的红灯,她拿出手机, 问沈则随要不要一起吃饭。
有几个结伴同行的初中女孩儿小步蹭到她的身边, 小声问她:“姐姐, 我们能不能摸摸你的小狗?”
“嗯?”宋念初抬起脸来, 把手机放回兜里, 笑笑:“当然啦, 你可以像这样摸摸它的背。”
一辆跑车轰鸣着从身前的马路上掠过, 声浪宛如咆哮, 惊得糯米往后一蹿,连带着几个孩子都吓了一跳。
宋念初扯扯狗绳, 蹲下来安抚它, 对那几个初中学生笑笑:“没事,它就是胆子比较小。”
糯米吐着舌头, 很快镇定下来,神态瞧着无辜又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