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扶了起来，唇触上杯口，下意识抬手，扶住杯底，想要喝水。
“太冰，”
一只手将杯子往下按了按，“先把药吃了，我给你倒热水。”
房间亮了灯，又被扶着坐起，从被窝中钻出了些。
宋念初便也慢慢地清醒过来，一双眼眸彻底睁开。
“沈则随……”她头疼欲裂，眸光茫然地眨了眨，迟钝地问，“你的轮椅呢？”
男人没有回答，将药板递了过来。
宋念初发着烧，脑子迷糊，反应也慢了许多拍，目光在药板上停了停。
沈则随误会了她的视线。
“自己吃？”他顿了顿，解释，“我手脏。”
于是宋念初的目光又往他的手上落了过去。
沈则随的那一双手，她其实暗暗注意过许多次。
肤色冷白，手指修长，每一处骨节都分明得恰到好处，就连手背上隐隐浮现的筋脉都很好看。
如今那双手沾了尘灰，掌心一道道细密伤口斑驳交错，泛着血丝。
她愣了一下，又迟了半拍，“你的手……”
沈则随稍稍抿唇。
他目光下落，瞥见床头柜上放着的纸巾盒，索性抽出一张，将药丸用薄薄的纸包裹着，递至她的唇边。
男人手指用了几分力道，凉意隔着纸巾都能察觉得到。
宋念初想起先前睡梦中恍然察觉到的滚烫热气，与此刻的差别如此分明。
她顺着他的力道张唇，含住那颗药丸，就着水咽下。
沈则随收回手，将薄薄的纸巾揉成一团，接过杯子。
“好了，”他轻声说，嗓音哑着，语调却柔和，“好好睡一觉，再不舒服，微信喊我。”
宋念初抬起眼。
她眸中蒙着一层水光，那是难受时生理性溢出的泪水。
沈则随直起身要走，她目光落过去，才察觉到他身上的异样。
裤子膝盖磨破了，外套袖子也有几道划痕。
宋念初呆呆看了几秒钟，下意识拉住他的手，“沈则随……”
下一瞬，她的眼眸微微睁大。
不过是轻轻一扯，男人的身体却像是溃倒的山峰，直径栽了下来。
第65章
眼前笼罩下大片阴影。
宋念初僵住, 如同受惊的鹿，思绪陷入片刻空白。
有气息掠过她的额发，长而卷翘的眼睫微微颤了一颤, 仿若扑棱的羽扇。
沈则随下意识伸手, 撑住了床头，也将她笼罩在了身下。
膝盖磕到了床边, 床垫分明是柔软的, 他却不由得闷哼一声。
宋念初下意识低眸。
磨破的布料牵扯着丝条，隐约能够看见里头硅胶套的肉色。
“沈则随, ”她眨了一下眼, 彻底清醒了, “你摔倒了？”
在重心不稳的那一刻, 沈则随心中同样停了一拍。
好在他稳住了身形, 没有再一次在她面前出丑。他舔了舔唇, “嗯”了一声, 不愿多提：“我去倒杯热水。”
“你别去。”
宋念初又拉住了他的手, 这回力道轻了一些，“你坐下。”
生病中的人带着些平时没有的霸道, 沈则随稍稍怔神, 别开视线，“我衣服脏。”
真的很脏, 在被不知多少人踏过的马路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仿若在尘灰中滚过一遭, 他自己都嫌恶。
宋念初想说“没关系”，看清他眉眼间的神色, 顿了一下，“那你坐在我的椅子上。”
沈则随沉默稍许。
他确实很累, 好好站着便已经是竭尽全力，磨破了的腿疼到后背上还在不住冒着冷汗。
宋念初从被窝里探出一点身，有点晕，又坐好了，“就算脏，等下擦擦就好了，没关系。”
沈则随扯过椅子，坐下。
宋念初揉了揉眼睛，又睁开。她往床侧挪，拉起沈则随的手，看清了他手上的伤痕。
看起来真的好疼，她眉头皱了起来。
男人安静着，任由她反复查看自己的手，任由她的视线在自己的身上打转。
他看着她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不好看，还染着些朦胧水光的眼眸中盛着满满当当的心疼，终于出声，“一些小伤。”
伤口新鲜，还泛着血丝，掺着砂砾。
这样的伤口在家中摔不出来，宋念初不由得问：“你刚才出去了？”
沈则随淡淡“嗯”了一声。
宋念初眸光往旁侧落，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小小的塑料袋，刚才他给她的感冒药药板，就是从这里头拿出来的。
她的声音低了一些，“……去给我买药的时候摔的吗？”
沈则随默了片刻。
女孩儿声音中泛着自责难过。
她发着高烧，精气神本就不好，如今更是像是一棵枯萎了的小草，泛黄的叶片都焉焉地打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