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仿若被利刃来回切割撕裂,血腥味漫上舌尖,沈则随咬破了唇角,指尖紧紧掐入掌心。
没力气摘下假肢,那双假腿歪歪扭扭地靠在沙发边。
贝贝跳过来,仿若能够感觉到主人的痛楚,猫毛立起了些,有些焦急地“喵”了一声。
沈则随没有回应。
第一波疼痛过去,他整个人仿若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衣服湿淋淋地贴在身上,头发亦被汗水浸湿。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沈则随意识不到过去了多久。
恍惚间他想起未来得及回拨的电话,也想起了一起吃晚餐的约定。
短暂清醒的神智很快又被痛楚淹没。
铃声响过数次,手机屡屡震动。
客厅的灯没有开,窗帘也未曾拉上,倾洒在地板上的光斑慢慢黯淡。
暮色渐渐笼罩,模糊的意识终于开始回归身体。
沈则随喘出一口气息,缓慢地从沙发上坐起来。
最剧烈的痛楚终于捱过去了,幻肢痛觉减弱,他伸手抽了张茶几上的纸巾,抹去满脸汗水。
沈则随在沙发上静坐了片刻,抬眼看向墙上的挂钟。
将近五点半,他又低下眼,瞥见地板上交错的泥泞痕迹。
沈则随更换了轮椅,坐在矮凳上,用抹布擦去脏痕,又重新穿好假肢,进了厨房。
浑身上下都酸软无力,他舔了舔干涩的唇,打开冰箱。
入目一片空空如也,沈则随抬起的手臂滞在那里。
今天下午该有线上超市的生鲜配送上门,沈则随回过神来,转动轮椅出去,开了门,目光往门口一扫。
家门口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不知是延迟配送,是意外失窃,还是什么其它原因。
撑起的那口气忽然就溃散了,沈则随将门关上。
他没有打开手机,去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突然便被压抑已久的情绪翻山倒海地淹没,心里像是有一块巨石,扯着他整个人都在往下坠落。
昏暗之中,那双浅瞳眸底宛若有暗潮翻涌,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只余一片空荡死寂。
就像是被烈火燎烧过的荒野。
沈则随回到卧房,没有更换衣服,更没有洗去身上汗水。
他直径甩脱假肢,拖着破败的身体,蜷进床的一角。
暮色浓重,挂壁上时钟一分一秒地向前,“滴答”、“滴答”,细响在房中几不可闻。
宋念初抬头,看了眼挂钟,又低下头,瞅向手机时间。
已经到了晚餐时间,沈则随迟迟没有回复她的信息。
她走进阳台,往旁边看了看。他的阳台上没有丝毫光亮,房间并未开灯。
宋念初有些担心,坐在板凳上给糯米梳毛,手机摆在一侧,给林清铭打了个电话。
对方很快接起,背景音喧嚣,隐约有另外一个男人讲话的声音。
“喂?”
“林清铭,”宋念初问,“沈则随在你那边吗?”
林清铭说“没有”,扬着声说:“随哥现在应该是在复健吧?还没回家呢,你找他什么事啊?”
宋念初迟疑片刻,答,“他跟我约好了一起吃晚饭。”
“你们现在怎么天天一起约饭,朋友是邻居就是舒服啊,”
林清铭那边手机似乎拉远了些,和别人说了些什么,又靠近话筒,羡慕道:“要不是我前几天问过随哥,我真得以为你们在谈恋爱了。”
免提通话传来的声音有几分失真,宋念初怔神片刻,眼眸睁圆了些,“……你问了他什么?”
林清铭神经大条,没有注意到她语气中细微的异常,大咧咧地回答:“问你们是不是在谈啊。”
宋念初握着小梳子的手顿了一下,眼睫有些茫然地眨了数下。
林清铭在那头继续说话,说随哥前阵子重新开始复健,可能没空看她的信息,让她再等一等。
宋念初心不在焉地听着。
电话中止,她又开始慢慢梳起糯米的毛。
现在的一切有些似曾相识。
她想起那一天,沈则随的妈妈焦急地说“我联系不上他”,喊来门卫,想要破门而入。
同样都是在晚上,只不过角色似乎更换了。
联系不上沈则随的变成了她。
宋念初抿了一下嘴唇,放糯米去玩玩具,起身去隔壁敲门,按了按门铃。
没有得到回应,她眉眼耷拉了下来,嘴唇也微微瘪起。
或许恋爱中的人总会患得患失。
她忍不住开始想,他是不是真的正在因着什么事情而忙碌,还是用同样的方式将她拒之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