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挡在靳弦跟前,故作很凶地瞪着前面高大的男人,“不许你带走我大哥!”
靳弦平静地看向对面自己的生父。
“我们,大概有差不多七、八年时间没见了吧。”
靳琸记得,当时把靳弦送到陆家后,中途也就在他小学时期回来探望了一次,而那一次也没有过多交谈。
也就是那一次,他被某个同行业内的学生家长认出来这个富豪人物。
后来谣言四起,各个八卦版本说辞都有,以至于靳弦小学升到初中时期,那些认识他的同学嘴里甚至流传着——靳弦是靳琸私生子这个可笑言论。
“这么多年不见你也长大了,个子都蹿得这么高了,爸爸刚才站在门口时候差点没有认出来你……”
靳弦依旧听着他讲,自己则是一句也不回。
很快,空气重新陷入沉静。
直到刚才点的菜被端了上来,靳琸暂停了叙旧,招待着他介绍说道:“这家店的波士顿龙虾很出名,许多年没有回来,想不到就连榆城这边也有分店了……说真的,他们家品质和味道确实不错,我也有考虑往海鲜品类的餐厅创办和计划……”
靳弦神色平淡,没有回话,也没有拿起刀叉。
然而一旁上菜的服务员听到靳琸这番话,眼底里不禁闪过一丝惊叹。
看他没什么兴趣,靳琸便重新将话题转过到靳弦的身上,“陆宏他们夫妻俩呢?今晚都不在家吗?”
靳弦终于出声:“爸去了学校给我开家长会,妈去了朋友那边喝喜酒。”
听着他一口一个叫着陆宏的称呼,靳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真正是他父亲的人明明是他自己,如今却是陆宏去学校给他开家长会。
“那他们就这样照顾你吗?”
“什么意思?”
靳琸轻哼了一声,“我一来到,你连吃顿晚饭都是从外面打包回来吃的。所以我很难想象,这些年他们是怎么照顾你的。”
他曾经想着给陆宏抚养费的时候,对方却是一味拒绝没有收取——本想着用最开始的手段,陆宏的糕点铺出现状况需要资金,他便帮忙补上,让他养着靳弦。
当时的他,一心只想将情绪扑在工作上忘却现实已经发生过的痛苦,渐渐地也将自己儿子归类到那个给自己带来的痛苦之中。
然而,他现在后悔了。
“今天只是巧合——”靳弦不喜欢他这样高高在上的盘问,“这些年来他们对我很好,都一直视我为己出。”
靳琸下巴微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他指了指菜,“先吃饭吧。”
靳弦没有任何动作,“我刚才在家吃过晚饭了。”
“那陪我再吃一些,好吗?”靳琸笑着,“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和家人一起吃饭了。”
——家人?
靳弦却觉得这个词语从靳琸口中说出来异常沉重。
在他小时候毅然抛弃,时隔多年突然回来找他吃一顿饭,就重新地喊上了家人。
况且,靳弦知道他多年前就再婚了,也有新家庭。
那都是他曾经手写的信,自己亲口说的。
“您不是很恨我吗?”
“我们是有着血缘关系的父子,怎么会恨你呢……”靳琸轻笑了一声,像是很振重地问,“阿弦,如果你想要回来,随时都可以。”
靳弦觉得有些可笑。
“这是您此番来的目的吗?”靳弦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好残忍,“多年来不管不顾,仅仅凭着几封书信的联系……只是,我怕是融入不进您的新家庭。”
靳琸:“我和她分开了——”
靳弦一怔。
靳琸也是没有想到自己可以这么坦然地对儿子说出这件事。
“我离婚了。”他淡然一笑,两父子笑起来的神韵都极其相似,“也就是前不久的事情……”
靳弦问他:“为什么?”
靳琸也用着询问的语气重复:“为什么啊……”
当初,他就在想,如果与另一个人重新开始,妄想着这样会不会就可以从曾经那份痛苦里跳脱出来。
而事实上,靳琸却还是活在无比的愧疚中,并且越来越深——
那份愧疚像是黑暗中永不见底的深渊,每每他在午夜惊醒的时刻,回忆像是无形的手抓着他,彻底失眠。
“这些年来,我经常能够梦到你妈妈她质问我的场景,歇斯底里一般地问我,怪我为什么抛弃了你……”
“明明当年她的意外造成,很大原因也是因为我,而我却全然怪在你的身上,自己自私地去追求新的生活与疗愈方式,现在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