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的阶段和药物让他整个人更加烦躁且多疑,最开始那段时间最过于难捱,靳弦都得把家里所有锐利的物品收走。
后来对方又一次跌落到地板上,撒着气让他滚开不要上前。
靳弦第一次觉得,他原来也没有小时候想象的那般无所不能——曾经他给自己带来被抛弃的恐惧,现在通通展现在这个中年男人身上。
靳弦总忍不住想到齐霜,他的母亲——他曾经有想过一走了之,不搭理靳琸的生活也好,死活也好,就像是小时候被陆宏夫妻俩收养后的无数个夜晚,他在被窝里这样告诉自己……
可是他不想成为这样抛弃的人,人的情感真是复杂多变。
靳琸亦是如此。
那天,靳弦刚从学校回来,靳琸突然就对他说,让他离开这里。
靳弦以为他也要一起。
“我就不回去了——”他的父亲杵着拐杖艰难起身,走路依旧吃力。
他坐到窗旁的沙发,院前那颗光秃的树几乎没有叶子,掠过的鸟雀都不愿停留。
靳弦不止一次见到他坐在那张沙发,也是这样子看着景色。
就像是日落黄昏映射在那一截快要枯萎的藤蔓。
临别时候,靳琸没有去送他,心里堵塞许久的压抑也渐渐散开,却也深知着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得到亲人的原谅。
父子两人只见都没有说告别的话语,就像是当初谁也无法料定的发展,执念也都土崩瓦解。
“在别人眼里看来,我是获利最多的那一个人,他们也曾笑话我,说我不懂得抓住这样的把握条件,不懂得感恩……”
那些少许知情的亲戚们,认为他在父亲身边享受着新的生活还不知足,这几年来,靳弦将心事都埋藏起来,从来没有和朋友们聊起这样的事情。
几年时间的事情,靳弦的话淡然概括。
夏樱缓缓看去。
男人攥着伞柄,白皙手背上面血管脉络清晰,因为用力更加明显。
夏樱对他说:“可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靳弦与她对视,夏樱一笑。
“不用理会那些人,他们从来就不是身临其境的那个角色,永远都不会感同身受。”
女孩柔和的语气依旧像是高中时候的安慰,靳弦像是忽略了雨声,顿时拉回到曾经她在寒冷的冬夜里面,带着盼盼找到了她。
他的话题谈论过多,靳弦收起情绪,对她问着:“严肃的话题也都说过了,聊聊你的事情吧?”
夏樱切换着轻松的神情,笑着说到:“我妈妈现在依旧开着艺术机构,前两年我爸爸升职,没想居然调回了榆城这边的老公司带着团队,所以弟弟也是跟着一起回来了……”
“盼盼的话,也眼看着要变老了,不过它依旧能吃能睡。”
夏樱说着,还点开了手机相册打算给对方分享盼盼最近的照片。
靳弦垂眸含笑。
他探头看去,眼底却闪过一丝诧异。
他一下子就看到了夏樱那栏名为“家人”的图集分类:图片的四个格子里有她的爸爸妈妈,还有一个……
他倏忽就瞪大了眼。
是那个男生。
——“我也有个弟弟,一直跟着我爸爸在榆城那边生活。”
靳弦脑海突然闪现过夏樱的话。
他这才发觉,自己对于夏樱的弟弟更多的都是口头上面的知晓,以及当时新年雪天的群聊视频里听到的喊话。
当初离开榆城,他也没有确切过问,应对着突如其来的事变,那时候的少年完全就没有任何多余的思绪考虑这点。
以及再次重逢对方,那天遇到她奔向那个男生的场景都全然没有了思考。
靳弦突然开始大胆地猜想。
此时,地铁站的出入口就在前方了。
靳弦沉了一秒,忍不住对她发问:“话说下了这么大雨,你男朋友没时间来接你吗?”
想要问一番清楚,便只好旁敲侧击地故意试问。
夏樱才关上手机屏幕。
她神情一愣,感觉他突然这样的过问有些奇怪。
“为什么这样问?”她笑着说,“我没有男朋友啊。”
靳弦呼吸一窒。
“是吗——”他感到舌头有些打颤,唇边也勾了勾笑,继续假意着话题,“你,分手了?”
“不是……”夏樱摇头,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样认为,“我一直都没有谈过男朋友。”
靳弦心里一跳。
他刚才真的没有看错,反而是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不张嘴的傻瓜一般误会了。
夏樱脸上也烫烫的。
大学四年,读研两年,她身边从来就不缺乏追求者,夏樱说不上喜欢谁,确实是没有心动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