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说等雨停了,可眼瞧着嘀嘀答答下得没个完,当是要趁着天黑前赶回去。”
“去禀圣人,我也一同回去。”齐韫头也不回地吩咐。
净居寺于半月前一个深夜浩浩荡荡迎来这群人,又在半月后一个淅沥的傍晚把人浩浩荡荡送走,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
与魏濯等人说完话已是夤夜,范敬奎命仆从带齐韫入住新收拾出来的客房,他果断摇了摇头,“我和沈怀珠已经成婚了。”
众人无一不震惊,齐韫在大越,怎么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成婚这样大的事,竟是悄无声息,连一点风声都不曾听闻。
齐韫只是淡笑,没有过多的解释,独自一人回去。
细雨仍不停歇,身上的衣物教水汽沾得发潮,齐韫在廊下收伞,上前推开那间房门。
撩去透着微弱灯光的画帘,放轻脚步进入内室,他的目光停在那海棠色销金帐半掩的架子床内。
沈怀珠侧躺在床榻里侧,迷蒙的烛火照耀她腰肢起伏的曲线,长发软缎一般铺叠在背后,呼吸听着很平稳,像是睡着了。
他无声步去盥室洗浴,换上干燥的衣物,才来到床侧,轻手轻脚挨着她往下躺。
沈怀珠却在这时转过身来,仰面恰好与他目光相碰。
一室沉默,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看了许久,齐韫也撑着身子迟迟没有动作。
最终,沈怀珠伸出一只手,抚向他的脸,轻轻说出一句:“受苦了。”
齐韫愣怔一息,这话,分明是他想对她说的。
他喉头莫名发哽,探出手指,轻柔地拂去贴在她颊边的一缕碎发,低声呢喃:“不苦。”
说着握住她的手,滚烫的吻在她的指尖。
“噬骨散的痛苦确如细刃穿心,让人生不如死,催人心智,但我从未想过死。”他这样说。
“大越从不缺一个齐韫。”他俯下身,枕在沈怀珠的颈侧,手臂穿过她的腰将她抱紧,他闭眼:“我只是,放不下你。”
齐韫曾可怜于魏濯的不幸,也曾庆幸于魏濯的幸运。
先帝贤明,纵天下大乱,社稷难保,亦有忠臣良将拥立他左右,即便没有他,伐除逆党这条路也不会难上多少。
如今细想,那时支撑他心志的,分别的是父亲的遗志,无法手刃仇人的不甘,以及沈怀珠。
沈怀珠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他因舍不得沈怀珠,而舍不得去死。
舍不得,想活着。
好好活着。
就像此时,少女的怀抱温柔细腻,安抚一般,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后背,是他一再奢求的宁静。
如此温存了一会儿,沈怀珠复将他推开,问:“见到我欢喜么?”
“欢喜。”他凝睇着她。
沈怀珠便笑着勾他的下巴,俨然一副调戏清倌儿的轻佻做派,“那给我笑一个。”
齐韫的确是笑了,那笑却实在危险,他一下扑上来,在她唇边厮磨,音色低靡:“好大的胆子。”
二人笑闹了好半晌,方才渐渐止了。
沈怀珠窝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这次……也是难受的紧吗?”
齐韫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挪开在她身上的视线,略微动作,想要往后撤,叹息一声:“你如今的身子骨,我怕你受不住。”
沈怀珠偏勾着不让他动,取笑道:“你这大病一场,还能有多少力气?”
“你说什么?”他抬起头,眼神幽幽,似要吃人。
“我说……”
话未出口,齐韫已按着她勾过来的那只腿翻身压下,他们一齐重重倚倒在床榻间。
他贴近,灼烫的气息洒下来,尾音沙哑:“那娘子不妨试试,我还有多少力气。”
销金帐完全落下,几件衣裳扯出来,混沌烛火下依稀可见里头人影交叠。
沈怀珠不多时便后悔了,她只觉得无穷无尽的难熬,意识模糊中抓向青年的背胛,宽阔伸展的,朦胧视线里出现他垂在前额汗湿的发,眼前肩峰耸.动……
烛火轻曝,雨打新枝,春风隔花摇窗。
隔着窗,隐约能听到屋内忽一下、又忽一下的吱呀晃动声。
春色恼人眠不得。
第54章 较量
清脆的鸟啼声将人闹醒, 雨已经停了,窗外天色蒙蒙,天际乌云消退, 弦月的残光犹自清白。
这光跃进窗棂时已微弱似无, 与屋内将尽的烛光相绞缠,透过海棠色的销金帐,在帐内投下一片绮靡的色泽。
沈怀珠半梦半醒间觉得身上发凉, 睁眼望见齐韫后神魂回笼,臊急地搡开他, 面色潮红:“没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