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娘自厨下出来给客人上蒸菜和糍团,听见这番对话,与江满梨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猥琐一笑。
这江小娘子!
煮制入味的钵钵鸡签串浸泡在盛满红油冷汤的大陶碗中,色泽鲜亮,虽是红油,却并不厚腻,稍稍一搅和便可见底的清亮。炒香的熟白芝麻密密漂浮一层,签儿拎起来,便裹上一身芝麻粒儿。
再闻其汤底醇麻鲜香,微微辣气,却不是扑面地熏来,而是随着凉风悠哉恣意,飘飘然地催人生津,着实诱人。
那郎君先挑了一签凤爪去吃。煮过又浸凉的凤爪脆爽弹牙,已经熟透,一咬便脱骨,掌中宝糯而微韧,筋骨具软,滋味渗入得又密又满,嚼在口中,汤汁充盈,又麻又香。
爽得不得了,叹道:“这钱花得不虚!此番好味,可是酒楼都吃不到的!”
因着江满梨制钵钵鸡的汤底时,加入了自家熬制的藤椒油,所以吃起来,麻胜于辣。那郎君连吃几签,麻得口舌酥软,赶紧招呼点冰饮子,江满梨便赶紧将竹娘家的菜牌递上去,连带着饮子卖出去好几盏。
不止竹娘家,媛娘的甜食和蒸菜、云婶档口的冷汤羊肉索饼、邵康的炸馉饳儿,也都成了近日,江记食客们点来配钵钵鸡的好选择。
许三郎这种常客,自然是已经吃得轻车熟路,只不过今日来得有些晚,发现竟然要排号等桌了,气得捶胸,与林柳道:“都怪表兄磨磨唧唧,非要换身月白袍,我看明明穿公袍来也很好。”
林柳是生怕碰见孟寺卿,毕竟那日说龚司直官袍显眼言犹在耳,老师又似乎很爱吃江记……
“哟,子韧也来啦?”孟寺卿着便衣,带着一老友,手里抱盆茂盛的绿萝,与林柳笑着道。
“……老师也来了。”林柳叉手。
“还没排到号?”孟寺卿笑眯眯的,又看看许三郎,道,“许指使近日可好?”
许三郎笑回:“阿爹好得很。”
江满梨便笑着从铺子里出来了,在厨下忙得面色有些粉红,头巾下的耳后也溜出两缕不听话的青丝,连同及腰长的发辫垂在肩上。
见了孟寺卿,赶紧道:“孟大人来啦?快请快请,给二位预留了好坐处!”
孟寺卿便笑着把带给江满梨作小礼的绿萝给她,而后抬脚迈步,有些得意。走时回头与许三郎道:“替某向许指使问好。”
又笑点林柳,道:“下次记得让江小娘子预留坐处。”
待到林柳和许三郎吃上钵钵鸡,已是半个多时辰后的事情了。许三郎饿极,五个档口的吃食一样来些,点了一大桌。
林柳倒是也很喜爱这道名鸡非鸡的新品,尤爱清爽脆口的莴苣笋,吃了好几签,不够,又加了许多。
江满梨过来给他们上新加的签,看出林柳有些欲言又止,便主动道:“陆小娘子昨日也来过了呢。”
“哦?陆小娘子近日可好?”
许三郎有些日子没见着陆嫣了。自打他表兄拒了方家的婚事,方小娘子便也不再来此处偶遇林柳,陆嫣来得也就少了许多,大都着女婢来点几样,带回府上吃。
江满梨点头:“好着。”又道,“陆小娘子与我说,方小娘子近日也很好,让我莫要担心。还说去岁的状元郎调任方尚书手下,方尚书很是看重,有心栽培,还想将方小娘子许配与他。二人近日便要见面了。”
林柳被看出了心思,又发觉自己竟然还得从江满梨口中得知方二娘的境况,心里既有些感动江满梨体贴,又觉得愧疚,终是笑了,道:“多谢江小娘子。”
谢她那日点醒他,也谢她今日告诉他。
江满梨看着林柳,嘴上笑说着不谢,心中舔舔唇角,心道这酒窝俊哥儿脸上没了愁容,确实是,有几分姿色。
第30章 瓦子外卖热销(三更)
铺子里钵钵鸡一上一脱销,外送也是供不应求,霍书这几日可忙坏了,背个箧篓,每日风尘仆仆,争分夺秒地来回跑。
不为旁的,就为这钵钵鸡有个极大的好处,同那炙烤的串儿一样,能捏着竹签子吃。烤串没甚汤水,拿箬壳一包,钵钵鸡有汤料,就拿竹筒装。
铺里原来用的竹筒个头矮胖,装不下竹篾子,江满梨就又订来些瘦高个的,恰恰好整签装下,客人吃的时候打开盖子,便可一签一签抽来吃,既不沾手,又方便得紧。
于是这几日,各处酒楼歌馆、勾栏瓦舍里头,就常见客人们点来些竹筒装的外送捧着,玩儿也似地一签一口这么吃。
吃完了就把空签子再一把地插回竹筒里头,走时就留在桌凳上。打扫的小厮若是个不知情的,一打眼看见这般多的竹签竹筒放着,还以为是甚么节日,寺里的和尚集体了下山,施福解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