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赛宫灯挂完,铺子里已然没了空空荡荡景象,变得热乎闹腾起来。江满梨独留画了人儿那三盏,分挂到三面墙壁的小勾上,便是到时点灯要点。
又拿了那盏大头梨儿灯,在铺子外的门檐下一挂,且当做江记的小招牌。
最后咬咬牙,拿出不多的余钱,找工匠量着尺寸,沿墙根打上一圈吧台似的竹板作桌案,又买得几个竹凳相搭配,再把一直放在云婶家铺子边上的四套旧竹桌搬进来,齐活!
六月底,原本摊位的租期还有四五日,江满梨就没急着在铺里开火,只在口头先跟食客们说一说,当做预热。
甜皮鸭的生意愈发好,说风靡京城也不为过。因着长喜楼没有独家权,周围各坊的大酒楼,包括郭东楼也纷纷找来了,提出要订货。
江满梨藤丫三人每日既要忙装修、画宫灯,又要兼顾朝食和宵夜,夜里卤鸭,午间马不停蹄地炸鸭刷皮。酒楼订单愈涨愈多,终是忙不过来了。
第26章 难预料·来合租(两章合一)
郭东楼的青砖二层小楼,不如长喜楼那般古典大气恢弘,但胜在朴拙别致,再加上一块黑边蓝字牌匾,显出几分清简的贵。好比长喜楼是涂脂抹粉、香衣红裙的大美人,郭东楼则是王府后院里白袍素簪、低头下棋的小郎君。
马车停在小楼后,江满梨和阿霍两人钻下车来。
江满梨空着手,阿霍身后背着箧篓,里头约莫二十来个箬壳小包。
赶车的小厮收了马鞭,跳下车,提了五只包好的“江记花蜜鸭”,对江满梨道:“曹铛头催得紧,我得赶紧先送上去了,阿梨晓得路罢?这郭东楼上下,你比我熟。”
“晓得晓得,”江满梨笑应,挥挥手,“我自个进去就是,李哥儿快去送鸭子罢,别忘了代我向老曹问声好。”
“诶。”李哥儿喜滋滋答应。
李哥儿是突然去小摊找她买鸭的。郭东楼今晚热闹,原定的三十只鸭一下卖没了,食客来头大,没办法,只好临时派人去江满梨摊上买鸭。江满梨那儿也紧巴,勉强匀出五只来。
而阿霍正好要来郭东楼送烤串儿,江满梨恰也想来找吕掌柜,交代藤丫独自看一会儿摊子,二人便正好搭了李哥儿的马车。
霍书已经来郭东楼送外送许多回了,一开始听说江满梨曾经在郭东楼做帮厨,只觉幸好后来不做了,不然他也遇不到阿梨姐。
现在再想起此事,不仅“幸哉”,还有点乐祸:“郭东楼当时应当重金留下阿梨姐,否则也不能沦落到赶车来求五只鸭的境地。”
郭东楼后门开在小巷上,进去了,院墙挂小灯,石板路左右分别空出两块地,建菜肉仓、粮米仓和柴房。两仓分别有小路,上几级台阶,就通进酒楼里头去。
江满梨与阿霍并肩往前走,遇见熟面孔,江满梨便笑吟吟打招呼。阿霍起先乐呵呵地跟着问候,却是察觉眼角有个颇熟悉的影子一闪,顿时心脏咚咚咚地狂跳起来,目光唰地打在了那粮米仓库的方向。
江满梨转头,见阿霍脸色难看,停下道:“怎么了?”
阿霍未语。江满梨循着阿霍的目光看过去,见一扛麻袋的人影,半个身子进了酒楼,没迈进去的后腿恰好抬起来,穿的是草鞋。
阿霍眉头皱得紧,又盯了好一会,至那影子彻底不见了,紧握的手指慢慢松开,才发觉手心已经被汗浸得黏答答。像是从梦魇中挣脱过来,摇了摇头,道:“没事阿梨姐,我好像看错人了。”
进了酒楼,阿霍径直去大堂送吃食,江满梨先去柜台,没见着吕掌柜,方才上楼,往吕掌柜惯常休息的小隔间里去。
心中想着方才那个人影。其实别说阿霍认不认识,她倒是真觉得有些熟悉。
吕掌柜正在查账,见进来人是江满梨,太阳穴突地一跳,赶忙笑着起身迎接:“哎哟,我让李二去买几只鸭,怎么倒把你请来了?”
吕掌柜怎会不知道素日这个时辰,江满梨那小摊子上有多忙,能让她亲自跑一趟,定是有要事言。
而他眼下能想到的第一要事,自然是近日热销得不行的花蜜鸭。
没办法,最近酒楼同行掐着架地抢。他得知得晚,若不是靠着与江满梨熟识已久的几分薄面,恐怕都订不上这鸭。
所以江满梨一来,他第一反应便是不好。难不成订单太多,阿梨做不过来,要退了他这边的订单?
“是我自个要来的,正好赶上李哥儿的马车。”江满梨笑着,在吕掌柜请的椅子上坐了,听吕掌柜叫人去泡茶、拿些招牌点心,又问她:“可用过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