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江满梨点头,“二位先点吃食?”
“我给两位恩公搬凳子!”阿霍背着箧篓,刚送完外送回来,箧篓来不及放下,便一溜烟拿凳子去了。
那日要还碎银给林柳,林柳没收,转手把碎银子给了江满梨,让留着给小儿做束脩用。阿霍知道了,就一直管他叫恩公,怎么都改不过来。
林柳笑笑,与江满梨道:“阿霍跟那日全然不同了,江小娘子定费了不少心。”
“现在高低有了个孩童的模样。”江满梨也笑着,转头去看阿霍,“我没费什么心,阿霍帮我干活倒是挺费心的,甜皮鸭如今卖得好,还有他一份功劳。”
殊不知她看阿霍,也有人在看她。
林柳目光从江满梨撑在板车边上的手指,滑到她侧颜但扬得老高的唇角,再滑到她的丱发。今日怎没有戴那朵小白梨花?
许三郎看不下去了,敲敲林柳,咳咳两声,道:“江小娘子,酥山来两份。”
“好嘞,”江满梨连忙回头,笑应,“酥山配料都要否?”
两人也不多问了,异口同声:“都要。”许三郎又道:“再来两碟甜皮鸭,十串儿羊肉,十串儿凤爪。”
酥山是这朝人的夏日甜品,就是现代的刨冰或冰沙。
冰铺买来现成的冰,敲碎成碎石大小,堆叠成小山状,上面淋甜酪浆,再点缀些花瓣果碎,就称酥山。
那日郭家阿婆对分期付款买铺子所提的条件,就与此有关。
郭家阿婆老家在南方湿热之地,乡人多喜冰,她虽同意跟着儿子回去养老,可也没想就当个无所事事的老太,便想着,让江满梨教她制一二样新式的冰雪冷吃,回乡去了,还开个小铺,做些卖一卖。
这可算问对人了。
江满梨晓得时人爱吃酥山,便先教她做与之类似的刨冰。故而这两三日,郭家阿婆跟着江满梨出夜市摊儿。
刨冰不似酥山以盘来装,而选比寻常小盏大些的琉璃碗,依旧碎冰作底,铺晶莹剔透一层,然后不忙着浇酪浆,而是铺上各种各样、切做小方粒的节令水果。
卫州白桃白中带粉,南州金桃黄得喜人,李子红中透紫水汪汪,木瓜橘红软甜,白桃木瓜鲜吃,金桃与李子则拿蜜渍成果料,浇上去,白冰缝中便蜿蜒而下红黄亮色的漂亮糖汁。
这还不完,还要见缝插针地堆上红豆、黑豆、绿豆等制的五色蜜豆,先淋一层桂花蜜,再浇乳白的甜酪浆。
林柳笑看着江满梨端着托盘过来,放下两碗层峦叠紫、酪明浆秀的巨无霸“酥山”,又放下鸭儿、串儿等吃食盘子,笑着跟贺骥几人也打了招呼,折回摊儿去,直到人被挡在了悬挂着的甜皮整鸭后头,才默默收回目光。
一看,贺骥正舀他的酥山,已经吃凹了,因为他专挑渍过的金桃。
见林柳转过来,混不在意道:“别看了,看上了又如何?你阿娘能让你娶么。”
“噗——”旁边一口鸭子一口酥山的许三郎没忍住,转头便看见林柳脸红得不行。宋钊、龚昱却没听懂,左顾右盼了一下,心道林少卿看谁了?
“贺仲驰,”林柳一把抢过那碗酥山,“胡说些什么。”
许三郎拿帕子擦擦嘴,邪笑着对贺骥比个拇指,压低声音道:“贺兄也看出来了?”二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嘻嘻笑着,贺骥道:“旁观者清。”
“林少卿……”忽而有人打断这场好戏,众人转头看去,方二娘拉着陆嫣的衣袖,羞红了脸,“打扰林少卿和几位大人了。”
今日夜市格外挤,她方才走至近处,方才看见林柳也在其中,离得近,但人声杂,隐约听见“看上”、“阿娘”、“娶亲”什么的,以为是聊到了林柳与她的婚事,羞得面红耳赤,若不是陆嫣还在,恐怕要落荒而逃了。
贺骥与许三郎相看两惋惜,索性不管了,分成吃肥派和吃瘦派,与陆嫣探讨起吃鸭的精髓来。而宋钊、龚昱本也弄不懂,就自顾自地谈论家中娘子孩儿,等下若是喝了酒回去还进不进得了家门之类的琐事。
剩得林柳咔嚓咔嚓嚼刨冰,方二娘拿余光看着他脸颊上的酒窝一明一暗,一明一暗,心也跟着一突一停,一突一停。实在忍不住了,拧着眉对林柳道:“林少卿可否陪我去排队点些冰雪?”
林柳本下意识要拒绝,哪知方二娘抢先一步:“毓娘谢过林少卿了。”
谢声甜甜,另几人都听见了,林柳不好再拒,只得起身来,跟在她后头。
却见方二娘并不往排队人群里去,而是沿着人群走到底,径直走到了背靠着三民巷口的无人处,距离小摊儿排队的人有约莫十几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