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过了红油却不同。只消浸炒的时间稍稍长,干笋吸饱了辣滋味,便能把发酵特有的味道压制住,笋味成了阿念口中的“山野气”,鲜活又讨喜。
江满梨道:“你再尝尝那白的。”
白方色子丁,因着在辣椒油里翻炒许久,确切当称乳黄色,微微起泡,乍一看,亦是猜不出为何物。然只要送入口中咔嚓一咬,就显而易见了。
“好吃!”阿念点头,“炸豆干,小火慢炸,比寻常的更脆更香。”
干笋块、炸豆干、酥花生,加上以鸡油制得的熟油辣椒炒成辣笋三丁,便是江满梨想着给那拌饭酱添的新品。
本当前几日就做好并着卤味方子一起送去工坊,奈何大雪下了近三日,晾得好好的笋干被迫转去屋里阴着。湿气重,干得就极其慢,最后还是点了些柴火半烘半烤才晾出来。
“上次不是与曹铛头说起菜蔬不宜保存么?”江满梨一边把锅里炒好的辣笋三丁盛出来,一边与阿念道。
“我便想着试试这笋干、豆干如何。炒来既能拌索饼和粥饭吃、也可炙烤鱼、炒肉片。等会把剩下的带给吕掌柜也做一做,若是好吃,咱们便加到那拌饭酱里头去。”
-大雪初霁的日子最适宜用炙烤的吃食。
身子里湿气重,口中便黏腻寡淡,人也松懒。吃清粥小菜如嚼蜡,惟得吃那烤得微焦干香、撒了胡椒辣椒、又重盐略咸的,发出一身汗来,滋味并着热气从五脏六腑酥酥麻麻往外散,才觉四肢百骸都跟着重又活过来。
陆嫣与许三郎坐在西市附近一家分茶里头吃炙猪肘。
猪肘咸极,旁的滋味又欠缺,许三郎贪多点了整个,很是后悔。光盯着手里的茶水一口接一口喝,道:“我怎觉得连茶水都不如江记的好喝?”
陆嫣只尝了一口那猪肘便不再吃,重新点得一碗素汤饼来。倒是不咸了,勉强能吃上几筷箸,道:“阿梨姐近日煮的是小青柑,自然比这个好喝。”
便是江满梨夏日时候买得的青柑挖去了果肉、填了茶叶存下的那些。已经染了青柑的芳香气,冬日里煮来,在一众甘温浓茶里头显得格外清爽。
说起江记,两人又说回方才看过的铺子上。
自打上回江满梨与他二人讲了选铺之道,二人已经照着把那小册上的八家铺子筛过一遍。尽数去看过,重新访查了细节,又仔细问江满梨的意见,终去掉三家地段环境欠佳的、两家目标食客不符的,剩得三家备选。
江记的火锅子定位明确。就口味而言,京城独此一份。
而就体验来说,新鲜食材中高价。装修风格走的是热闹亲民路线,出身市井,上下兼容。既不会让人觉得高攀不起,亦不让人觉得低廉掉价。
总结起来便是“恰能揽几位贵客,亦能容得些平民,主力当居中游”。
故而选择分铺时,只需避开尽是王公贵胄居住的几坊,再绕过收入偏低、俱是外乡务工小户的城边几坊,专挑着寻常商户员外、官差衙门居多的坊去寻,大抵不会错。
剩下的问题便卡在,总不能三家铺子都买下罢?
许、陆两人实在拿不定主意,只得趁着午歇,着人请江满梨亲自来看。
陆嫣的马车由一老仆驾着,嘚嘚靠在路边。江满梨从车厢里下来,身后缀着个阿霍,一进食肆便看见吃得愁容满面的俩人。
再尝一口咸得辣眼睛的猪肘子,笑了,道:“吃这个,不如去我那喝茶水。”
许三郎很是赞同:“我也是这般以为。”
阿霍跟着尝一口,也惊了,咸得咳了两声,哑着嗓子道:“怎不来江记吃?阿梨姐今日做了辣笋烤鱼,比这个好千百倍。”
“我怎不晓得今日有烤鱼?”
许三郎本是斜斜歪着身子,离那猪肘远远的,听闻此言,鲤鱼打挺似地坐起来。望了望江满梨,突然带点悲怆:“难道是因为表兄不在,江小娘子你便不顾我二人……”
江满梨唭地笑着,把阿霍递来的小坛子抛过去,道:“新做的拌饭酱,还未决定好要不要推出。烤好的鱼用这个焖煮一刻钟,若是觉得好吃,别忘了来与我说一声。”
许三郎伸手一接,方才装得阴沉沉的脸上又攀起邪笑来,道:“不过怎还要自个做……”
“不要给我,我来做。”陆嫣趁他不注意,笑着一把抢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