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中要上晚自习了，晚自习放学后，还有许多住校生要继续在教室里学习，所以也用不着像以前那样自己保管钥匙。更何况，就算真的要交由各班学生自己保管，由于林嘉远来得晚，班长的人选也早早定了。
林嘉远察觉到她的失落，问道：“怎么了？”
“就是觉得……你不做班长了，很可惜。”
“没什么好可惜的。”
“可我觉得你就应该是班长。”
停顿片刻后，他垂下的视线看向她。
“为什么？”
“你成绩好啊，你每次都考第一。”说到她最喜欢的话题了，所以开口就停不下来，声音清脆，像是牛奶里冒着甜泡，“而且你人也好，对所有人都好，从小就是别人的榜样，老师家长同学全都很喜欢你，一说到你就回觉得这件事肯定没问题，有什么拿不定的事只要交给你就会觉得靠谱。”
她还是梳着高马尾，马尾上绑着一个小向日葵的发绳，她的发尾随着她的脚步摇摇晃晃，她说话时喜欢嘴角上翘，发尾扫过脖子，也在摇摇晃晃。
走廊的白炽灯落下瓷白映在她的鼻梁上，她像是会发光，连向日葵都是为了她而盛放。
说完，马尾一晃，她转过来仰头跟他说道：“好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你不知道初中的时候多少人找我打听你，她们夸的话可比我多多了，好多人都觉得你很好。”
白炽灯在她转过来的一瞬落进她的眼睛里，她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晶晶发亮，那朵向日葵在夜色里盛放得更灿烂了。
“我说得不对吗？”她挠挠脸，“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他避开了那双亮晶晶望着他的眼睛。
眼睫敛了下来，“谢谢你。”
“谢我什么？”她眨了眨眼，仍在看着他，带着不解。
“谢谢你对我的夸奖。”他没再看她，依然温和的声音里绷着几分难察觉的涩，“我其实，没有那么好。”
“怎么会！”她脱口而出就反驳。
但是他不再说下去了。
她还想再印证什么，林嘉远却先一步岔开话题打断了她，“不过，不做班长也挺好的，会轻松很多，有更多属于自己的个人空间。本来就落下了一些进度，接下来应该要花点时间了。”
果然，这个话题成功把她岔开了，她连声答应，“没关系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我笔记都做得很认真，就是怕你万一有什么不懂的，我都可以借给你。”
他眉眼带了点浅淡的笑意，“那就谢谢江同学了。”
“不用客气，我好好学习是应该的。”
这一路走出教学楼就像从前，她在林嘉远的身边有说不完的话，不过一中太大了，学生也多，不像以前那样走几步就碰到熟人，所以这一路几乎没有什么打扰的就走到了校门口。
但是在走出校门之前，林嘉远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他的视线望向校门外的某个方向。
收回视线时，语气如常对她说道：“江同学，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应该不能跟你一起回家了，家里有人来接我。”
“哦，好吧。”她虽然失落，但也没说什么。
见他脚步停在那里，她以为他是怕被家人看到他跟女生走在一起不好解释吧，她问道：“那我先走了？”
“嗯。”
她还有些不舍。
他的眉眼里露出一个如常温和的笑，“路上小心，明天见。”
她很好哄，一句关心就开心起来，跟他挥了手说拜拜。
但在她走出校门后，他脸上温和的笑立即就消失下去，他走向了校门外路灯旁的那辆车，树影落下的晦暗从他的额头划向后背，他也仿佛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夜。而她还沉浸在快乐里一蹦一跳的走向公交车站，尚且还在灿烂和天真的青春期里，从来没有读懂过他的雨季。
她在后来一遍一遍去抽丝剥茧般的回忆，这些片刻才像倒带的影片一样被想起。
那些他曾经偶尔流露出的疲惫瞬间，为什么她一次都没有看懂过呢。
还有随后而来的十六岁雪夜，她抢着要看林嘉远写的愿望单，在他的无奈下，她拆开了那张折纸，上面写的却是——希望江同学好好长大。
直到那个时候她仍然没有读懂过，还抱怨他是不是嫌自己太幼稚总给他添麻烦惹他心烦。
那个时候他无奈的笑容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是不是也曾有过那么一次，哪怕是短暂的一次，希望她能够抓住他走向黑暗的背影，哪怕只是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