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真要跟你计较回报,高二前的那个暑假开始,你就应该属于我。”说到这里,他很轻地笑了一声,情绪却难辨,“你喜欢谁,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看了他多少年,我就知道多少年。”
他侧脸仍然望着窗外俯瞰的商业区,雪纷纷扬扬,万物在他的身侧凋零,他的瞳孔冷眼旁观着。
但在转向她时,恰到好处地映着她的神色。
看着她素白憔悴的脸,像是高三陪在她身边的那一整年,每天见到的她都是这样疲惫,但是时光却能穿越很多年前,是个爱笑又快乐的小鬼。
他希望她永远都是那个小鬼。
窗外是万物凋零,他的眼睛,却始终平静,一字一缓说道:“你想救林嘉远,我想救你,就是这么简单。”
“就像别人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一定要救林嘉远,你也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一定要救你,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柔软的角落,她在坠落,我只希望她能得到拯救。就是这么简单。”
她听得云里雾里,望着他的眼睛,头一次感到疑惑:“我们以前认识?”
沈既白神情不变,看她的眼神也没有改变。
他的身侧是凋落的雪。
他道:“不认识,不记得了就是不认识。”
她还是回了南江,买了回南江的票。回家简单收拾了行李,主要是电脑和药。
跟沈既白说了一声,感谢他的好意。
沈既白回她,“你也不怕你爸妈把你送去见那个二婚的男人?”
“当然怕,所以我不回家。”
“那你回南江去哪?”
“回去看看。”
他没再回。
她妈妈本来以为她只是说气话,根本不担心她不回家,过年这种阖家团圆的喜庆日子,料定了她忍受不了孤独,情绪下来了肯定还是会回家过年,所以跟那边都约好了,就等着她回家见面。
结果听到她说不回家,她妈妈再三确认后,气急败坏在电话里破口大骂。
那些难听的词句钻进耳朵,她却冷漠得没有什么感受。
甚至很冷漠地想着,要不要顶嘴几句,往她气头上再添把火,生起气来累得连麻将都打不成。
不过虽然她现在的情绪很冷漠,但道德感知还在,到底是没有那么做。只在她骂累了歇气的时候,回了句:“要是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而后毫不留情地挂掉了电话。
北城没有直达南江的航班,落地后还要转乘高铁。
春运的高铁挤得像密不透风的人墙,从机场到高铁站再到途中,到处都是鼎沸人声,嘈杂的大脑一刻都得不到平静。
但是她在不忙碌空闲下来,就像现在这样静静坐着的时候,除了麻木,什么都感觉不到。
像是被抽走了那根发条。
不再运转,只剩下一个空洞的木偶。
所以没法回应别人的感情,也感觉不到别人的痛苦,哪怕知道对方这个时候一定很难过,但是她无法感同身受。
无法感知对方的情绪,连自己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用什么样的语气回应,都是根据以往的生活经验判断,然后将面具戴在木偶的脸上,摆出一个合适的表情,应付着人际交往的形形色色。
她吃的药有很多副作用,这是其中之一。
但是她工作很忙,不能像当初林嘉远休学那样,有很多时间反复去医院重新换药,直到确定适合自己吃的药为止。
好在她病得没有那么严重,所以药也吃得不多。
她在这样近乎麻木的平静里,什么都没法做,只能闭着眼睛装睡。
直到终于抵达了南江,她提着一个简略到不像风尘仆仆赶那么久路的行李,径直去了林嘉远的家。
指纹扫开密码。
冷清的空气迎面而来,很久都没有人居住过的凄清,开门的一瞬间透着一股被遗弃的寂寥。
但是只有这一刻。
只有在这一刻。
前所未有的鲜活感知到,自己麻木的身躯仍然在这世间活着。
要快乐,要开心,要好好生活。
要像你还在的时候那样生活。
她像终于能够喘息了一般,前所未有的放松的,躺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
在这个除了林嘉远没有人可以再找到她的房间里,度过了她二十多年来第一个没有回家的春节。
墙外人来人往,万家灯火,她躺在只开了一盏灯的房间里像被遗忘的人。
但是过年的时候。
零点零分。
收到了林嘉远给她发的信息,“弥弥新年快乐,新的一年要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