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到,回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退回他面前,问他:“想给我买?”
他嗯一声。
感觉到他隐隐的尝试,她问道:“那……我在这里等你?”
他那点微弱的尝试像一吹就灭的火苗。
冬风里几度熄灭。
最终,还是微弱地亮起来,他说,“嗯。”
他慢慢松开了她的手,一个人走进了拥挤的奶茶店,尝试着一个人勇敢地面对世界。
她不太放心,像是教小孩子自己做事的家长,鼓励着他去做,然后担心的站在门口看着,只要有不对劲就连忙上去帮忙。
然后看着他自己一个人点完了餐,一个人应对店员的取餐。
奶茶店里很多人在看他,在他拿完奶茶转身要离开时,终于有人鼓起勇气来找他要联系方式,她可以看到他的神情在那一刻又变得紧绷,因为恐惧而痛苦起来。
她连忙走进去,若无其事拿过他手里的奶茶,问他:“怎么这么久啊。”
他的恐惧这才少了一点,看向她,目光又变得安宁,回答道:“人好多,排队有点久。”
“好喝,全糖的。”她嘻嘻笑着。
他很乖地嗯一声。
那几个过来跟他说话的女生讪讪着走开了。
她牵着他的手回家,躲回那个鱼缸般大小的房间,他一身的不适和痛苦才放松下来,把她抱进怀里,向她揭示着自己的软弱,“不想出去了。”
这个时候,往往是要她的夸奖和鼓励。
她揉着他的脑袋,像哄小孩子似的,“你已经很厉害了,都能自己去给我买奶茶了,以后也会一点一点好起来的。”
他孩子气地嗯一声。
他会为了她慢慢走出房间,慢慢接触外面的世界,但病发的时候仍然控制不住做出冰冷的举动。
他无法控制地悲观,消极地讨厌着世上的一切,不愿意跟任何人说一句话,也不愿意做任何事,甚至会在这个时候对她冷眼相对。
有些举动一旦做过一次,就像拉开了豁口,会变得一次比一次容易做出来。
所以他做过把她推开的事,也说过让她走的话。
分开说出来一次比一次容易。
而他在病症的牵引下,连后悔和心疼都感觉不到。
只有在发作结束后平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过分的事。
他醒来看着被暮色笼罩着的狭小空间,阴沉沉的光线,只有自己。
自己做过的事和说过的话以双倍的痛苦扎回自己的身上,他痛苦到浑身又在颤抖,因为疼痛而变得僵硬和无力的身体,甚至连走路都变得摇摇晃晃。
然后他拖着这样如同报废的身体,拿着手机走出了家门。
要去找她。
害怕她真的走了。
但是推开门,她正好从楼梯上来,手里提着刚拿到的外卖。
见到他站在那里,满脸的怔然,身躯却在颤抖,她连忙两步小跑上来,伸手去扶他,“你怎么起来了,这种时候躺着就好了,要做什么我可以帮你做。”
然后被他用病痛发作着的身躯俯身抱住,他乏力的拥抱,像是濒死之人的喘.息。
“对不起,弥弥,对不起。”
他用干涸的嗓音,说着痛苦到极致的话。
她立即明白他的意思,回抱住他,同时用力撑着他发作时摇摇欲坠的身体,“没关系啊,我知道你只是生病了,你也是控制不住自己才说那样的话,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你已经为了我很努力地克服了,所以偶尔一次两次控制不了都没关系,我说过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喜欢你。”
他在痛苦中听着她说的话,但是仍然极度害怕地抱着她。
她扶着他回去躺下,他由于躯体化的痛苦无法说太多,躺下后就蜷缩成团,只是手始终要牵着她。
她没法做别的事,坐在旁边守着他。
他这一觉睡到了晚上,醒来时似乎已经好多了,但仍然是乏力的,眼球迟钝地 ,一动不动。
她也已经越来越习惯他的这些状态,不在这个时候跟他说太多话,只静静陪着他。
这样好一会儿后,她伸手去摸他的脸,轻声问道:“饿不饿?”
他很轻地摇头。
他病发时消极得根本没有食欲。
但是朝夕相处,也渐渐理解她的意思,今天的晚饭还没吃,她想让他吃点东西。
于是他说,“饿。”
“那我去把饭菜热一热。”她要起身,但是他的手没有放。
她坐着继续看着他。
他渐渐还是放开了手,不让自己的软弱成为她的负担,很乖地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