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接了过来穿上,身上的暖意渐渐把身体的冰冷驱散,但她很安静地坐着,偶尔吸着被冻僵的鼻子。
车里沿路安静着,除了在上车问她去哪时说过一句话,其余时候都很安静,他不再像来的时候那样总想让她理他,也不再总是用目光去看她,她感觉到了打扰的减少,防备心也渐渐放下了,不再双臂抱着自己缩成一团。
这一路就这样安静平稳地开到了游乐园,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夜幕已经降临了,这个时间段的游乐园已经关门很久了,在白天营业阶段最热闹的地段在冬夜里冷清得看不到一丝热气,只有门口的路灯零星亮着,相较于其他还在热闹的夜晚,这里冷清得让人感到一丝灰败。
售卖玩具的摊贩没有了,气球没有了,甜点没有了。
前几天圣诞节的装饰还没有拆,水晶风铃,绿松,姜饼人,在灰败的夜色里喜气洋洋地挂在半空,风一吹就摇晃。
除了孤零零立着的路灯,再也看不见一个人影,像是落幕的童话,在故事书的最后一页留下了损毁的篇幅,再也看不到结局。
沈既白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正要开口问她,看到她已经要推开门下车,下意识去拉她。
只是才碰到她的胳膊,他僵硬着自己停顿了下来,收回在了半空。
他看着她要下车的背影说道:“外面冷,你先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是不是回去了,他还在的话你再下去。”
可她已经下车了,外面的冷空气从车门灌进来,凛冽的冷。
“没关系,谢谢你。”她站在车门外,仍然会很有礼貌的跟他道别。
然后关上了车门。
她和车门外的冷空气一起消失了。
不再有冷意灌进来刀割般侵蚀着皮肤,可是车内温暖适宜的温度,好像比外面的冷空气更让人觉得生涩的疼。
他看着车窗外的背影,正飞快的、迫不及待的,跑向早已经关门落幕的游乐园。
落败的灯,孤寂的松叶,坠落的水晶,她是逃出迷雾森林的小鹿。
手机有震动,是安排烟花的人找不到他,给他发的信息:“烟花表演的时间要到了,是否按照预定的时间进行。”
沈既白在车内,看着她在冬夜里已经逃走的背影。
他向后仰,头颅抵在身后的车椅,无力的闭了闭眼,而后回了信息。
她下车后直直朝着游乐园的门口跑去,拿出手机时已经没有多少电量了,尽管这一天都很节省的用。
距离林嘉远告诉她可以出来,已经过去接近两个小时了,他们的最后一次对话是她逃出沈既白家的别墅前跟他说的一定会到,他回复没关系,我会等你。
她坐在游乐园门前的长椅上,夜幕的温度很凉,坐下去冷得缩了一下。
她给林嘉远发信息,“我到了。”
在寂静的夜色里,手机屏幕的光几乎是照亮所有的光源,她握着手机,怀着不知道怎么样的心情在等待。
他如果回去了,会给她发信息的吧。
所以,他还在吧。他还会在吗。
直到很快,聊天框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我看到你了,在那里等我一下。”
她的心脏在冷寂下来的夜色里跳了一下。
问他,“你在做什么?”
刚刚打完字,点了发送。
脸颊忽然有些烫,在冷冰冰的空气里,这样的温度在一刹那像熨烫灵魂。
她怔了一下,转头。
与此同时听到林嘉远温和的声音,“去给你买奶茶了。”
他高高的站在她的身后,与她之间隔着长椅的靠背,但他弯着腰低头过来看着她,身后的路灯折射进悬挂的水晶风铃,透明的碎光落进了他温柔的眼睛。
她回头看到的是林嘉远笑着的眼尾,柔和的轮廓,像她无数遍想见到的那个模样。
他的眼眸是比黑夜还深的颜色,可是好像可以点亮这片灰败的落幕里所有的灯。
冬风凛冽的苦涩里让人能闻到松针的味道,比雪还要苦涩。
但是如果童话一定要有结局的话,那就是十六岁的这一夜,无论如何都一定会见到他。
南瓜马车开往十二点会留下水晶鞋,沉睡的公主会等到有人斩断荆棘来拯救她,长发姑娘垂下的辫子终于有人带她离开那座高塔,我相信翻开这一页,一定是童话。
她刚止住的泪眼,忽然鼻尖又酸了,酸到眼眶的都在发胀。
她没去接林嘉远贴在她脸颊上热热的奶茶,只是忍着愈发上涌的酸胀,眼睛一下也不舍得眨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今天不会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