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齐释青说。
第五君惊讶地问:“你知道?”他停顿片刻,哼笑一声,“你骗我的吧。玄一和玄十师兄从灸我崖把我带去玄陵门的时候,可是把我当叛徒的,还给我喂了化功丸。你又是从哪知道的?”
齐释青看了第五君很久,久到第五君几乎以为他是睁着眼睡着了,伸手在齐释青眼前晃了晃,被齐释青冰凉的手抓住,握在掌心。
齐释青嘴唇颤了颤,声音很轻。
“……当时,把你从灸我崖带走的人,除了玄一、玄十……还有谁?”
第五君光是听见齐释青的嗓音就觉得他很痛苦,但他不理解。
“还能有谁,玄陵门的弟子呀,来了一堆。”第五君觉得自己的手背都冰得慌,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齐释青的手,“你手太凉了,我给你瞧瞧,给你抓服药调理一下?”
齐释青轻轻握住第五君的手,垂下眸子。
正在这时,志得意满的沈大厨端着第一盘热气腾腾的菜从厨房出来了。
“开饭了!”
他欢快的嗓音在看见第五君和齐释青头碰头、手牵手的那一刻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一般情况下,正常人在这种时刻会条件反射地撒手,跟对方保持距离以示清白,可偏偏齐释青和第五君都不太能算正常人——齐释青是绝不可能主动松手的,发现有观众反而把手握得更紧了;而第五君情窍关了、以一个纯正的医者心态正试图去摸齐释青的脉搏,完全不把这种程度的接触当回事——因此都没松手。
沈旦端着菜站在厨房门口,像是被雷劈了。齐释青对此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而第五君则开心地站了起来,读不懂气氛地说:“沈老板好手艺!好速度!”
第五君一站起来,他那只跟齐释青交握的手就被拽在半空,就跟故意展示给沈旦看似的。沈旦盯了好一会儿才扯着嘴角,尽力克制地说:“准备吃饭了。”
小秀才这时也从厨房里风风火火地跑了出来,险些撞上沈旦。她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放了四碗饭,从沈旦身后扭出来朝第五君跑,边跑边吆喝:“哥哥吃饭啦!我快饿死了!!”
“好!”第五君转头对齐释青说,“具体的明天再聊。”然后就毫不留情地甩开齐释青的手,轻快地小跑去厨房拿碗筷去了。
齐释青被丢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第五君的背影,一动不动。
小秀才先跑过来在他面前的桌上啪啪啪啪摆上饭,然后笑着对他说,“哥哥也饿坏了吧?你都多长时间没吃饭啦!”
接着砰的一声,是沈旦把一个大盘子用力放在桌子中央,正是第五君最爱吃的小鸡炖蘑菇。沈旦居高临下地扫了齐释青一眼,警惕地转身走了。
齐释青死死攥着掌心,指甲扎进了肉里,掌纹漫上红色。
他想起身跟第五君一起去端菜,但此刻的浑身脱力让他站都站不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染上了心痛的毛病。
起初他以为这只是痛苦而已,每得知一点跟第五君有关的真相,他都像是死过一次。他什么都能算到,却无法料到从他靠假联姻引堕仙出山的计划开始实施的那一刻起,他的余生都将充斥着亏欠、愧疚、自责、悔恨、恐惧。曾经的自负、自私、嘴硬,都会以无法挽回的痛苦加倍返还。
随着心痛发作愈加频繁,齐释青终于意识到这是一种病。发作的时候,心跳完全紊乱,嘴唇时而发白时而青紫,呼吸困难,最严重的时候几乎窒息,四肢无力,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诱因只有一个,可即使现在他重新见到了第五君,也没有任何好转。
齐释青的冷汗簌簌淌下,没入黑色的衣袍。
他耳边的嗡鸣声缓慢地褪去,他从模糊的视线里看见拿着筷子汤勺走来的第五君,露出一个劫后余生似的浅笑。
第五君左边是齐释青,右边是沈旦。一张本该只坐俩人的小圆桌,围坐了四个人,略显拥挤。
第五君举起小酒杯,大笑着说:“今天真是个特殊的日子!首先祝贺沈老板逃过一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沈旦笑着举杯,跟他碰了碰。
接着第五君又看向齐释青,“也得祝贺我的……呃……”
他本来想说“老弟”,但想起齐释青比他大,犹豫地一哽,最后牙一咬、心一横,豪迈地说:“祝贺我哥哥!正式加入我家,以后我带着你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哥哥”这两个字,在这个夜晚产生了石破天惊的效果。
沈旦险些摔了酒杯,就在酒杯快要脱手的一瞬间他才猛地攥紧,杯子最细的颈部嘎吱裂了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