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相悯终于住口。
齐释青直接把长戟抽出,一棍敲在柳相悯双膝让他跪下,反剪双手。
柳相悯顽固地抬着头,脸上的狞笑尚未散去,视线却锁住玄十怀中的柳下惠子。
齐释青遥遥对玄十说:“带她下去。”
玄十没有任何犹豫,抱起柳下惠子跑出大殿。
齐释青略一抬眼,殿内的玄陵弟子就走动起来,用归元阵焚毁散落在各处的法器,另有两个玄陵弟子带着锁鬼链上来把柳相悯五花大绑,然后又加了几道捆仙令。
齐释青微笑着缓缓落座。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柳相悯,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他父亲的结拜兄弟,曾经抱过他的世叔,其实罪大恶极、不共戴天。
斧福府艳红礼服的后背已经完全被血浸透,柳相悯头发散落打结如同野兽肮脏的毛发,像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老尸,只有一双眼睛却还迸发着邪恶的光芒。
齐释青头微微仰起,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襟,把长戟重新化为七星罗盘握在手上,随意把玩。
柳相悯被锁鬼链捆着跪在他脚前,并不伏法。他盯着齐释青,笑容阴险。
“你不杀我?”
齐释青提了提唇角,“不急。”
柳相悯听见这两个字,好像被戳中了笑穴,突然咧开嘴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越笑越狰狞,眼泪都流了出来,边笑边往外喷血沫。
“还‘不急’,哈哈哈哈哈!”
堕仙的恢复能力惊人,不过须臾,他脖子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就已经愈合,疼痛也尽数消失,于是柳相悯的脊背肉眼可见地挺直了。
齐释青冷淡道:“你是故意让她走的。”
柳相悯笑得放肆至极,却不知道在笑什么。
齐释青面无表情。
“你的良知,就剩这一点了。”
柳相悯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看向齐释青,目光充满了嘲笑和怜悯,他把嘴里的残血全都呸在地上,嘶哑道:“你的良知……又剩多少呢?”
紧接着他又狠毒地笑了起来。
齐释青把玩着七星罗盘的手一顿。
柳相悯抻长脖子,黑黢黢的眼珠瞪着齐释青,咧着血红的嘴,用气声一字一句地说:
“为了引我过来,不惜假结婚骗人,齐归他知道么?”
说完这一句,他猛然爆发出尖笑,笑得前仰后合。
齐释青脸上的云淡风轻瞬间消失。
齐归。
“齐归那会儿的表情啊,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可怜的哟……哈哈哈哈哈……”
柳相悯低头看重新贴上自己颈侧的长戟刀刃,笑得更开心了。
“动手啊!”
他主动往刀刃上撞,挑衅道:“来杀我啊!”
怎么站起来的,怎么把刀锋贴在柳相悯脖子上的,齐释青全不记得。
他只凭本能行动,视域四角发黑。
齐释青手中的利刃在颤,随着柳相悯疯狂地偏头撞击,他不得不一下下挪开刀刃,却还是有两下没克制住,砍进了柳相悯的脖子。
血登时又涌了出来,柳相悯突然瞪大眼睛直视齐释青,带着让人无法忘却的狞笑,忍着剧痛往刀刃上压,主动求死。
然而齐释青还是把刀刃抽了出来,转而在他腹部捅了一刀。
手终于不抖了。
血液飞溅。
今日已经死了三十七个人,但直到此时此刻,齐释青身上才终于染了血。
齐释青不动声色地把长戟抽出,接着又捅了一刀,面无表情。
星星点点的血花飙在了齐释青的皮肤上,漆黑的瞳孔一丝颤动也无,只有眼白默然腾起晚霞似的蛛网,从齐归消失开始就没合过的眼睛里血管爆了。
柳相悯血流如注,他躺在高堂之上,如同一具散落在乱葬岗之外的尸体,脸上却带着诡异的讥笑。
齐释青一脚踩上他心口。
噗的一声,柳相悯呕出血来,弄脏了齐释青的靴子。
齐释青的太阳穴跳到肉眼可见的地步,耳膜都跟着震动,除了血流听不见别的声音。
他还是没有一丁点的表情,只死死盯着柳相悯的双眼。
然后挥起长戟。
又一刀下去,直穿心脏。
黑血源源不断从嘴里涌出,柳相悯直挺挺躺着抽搐,胸口被一柄笔直的长戟钉在地上。
“掌门!!”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
齐释青像是被摁在水底,声音穿透得非常艰难,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神来,他偏头看向堂下众人。
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叫“掌门”的有被捆在地上动弹不得满面惊恐的柳相悯亲信,也有玄陵弟子。
他们怔然望着突然扭头的齐释青,心中战栗不停。齐释青有一副绝世的好皮囊,可他此刻满身的癫狂和暴虐的杀意比堕仙都令人畏惧,宛若在世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