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行舟明白,南夷一直野心勃勃,不是会愿意居于人下的性子。几年的休养生息已经让他们的国库渐渐充盈,和平终究只是一时,持续下去他们迟早有一天会撕毁归降书。
他看一眼晏凤珣,刚想要说什么,见他面色在灯火映照下依旧有些苍白,担忧道:“你受伤了?”
晏凤珣:“只是小伤,不妨事。”
晏行舟却不同意他的说法:“小伤哪有这样重的血腥味?我去给你叫御医来看看。”
说着,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们不对劲的?怎么不事先告诉我,好叫我也能在你身边帮帮你。”
晏凤珣说道:“是谢怀宁。”
晏行舟一顿,神情变得微妙起来:“什么?”
晏凤珣却像是没有发现他的那一丝异样,他自顾自地沉思了会儿,说道:“小九,你去使人叫谢怀宁来,我有话要问他。”
【作者有话说】
晏行舟:等等……不是没兴趣吗?你们什么时候又背着我勾搭上了?
第二十六章
谢怀宁知道今夜不会这么平静下去, 回到营帐也未立即就寝。听到晏行舟的手下进来传唤,他点了点头,整理了医药箱便跟了过去。
夜里的巡逻比昨日更加密集, 两人走了不过一刻钟,居然见到了三波巡夜的队伍。
谢怀宁收回视线, 心不在焉地想到了桑然。
南夷的使团早已经被控制了起来, 不知道他带着一身伤能逃到哪里去。
晏行舟在营帐外面等着, 见人来了, 朝手下摆了下手, 又将晏凤珣随行的汪寅喊去在帐子外带着几名太子近卫守着,这才领着人进了帐子。
谢怀宁看着坐在床榻上的晏凤珣,欠身行礼:“太子殿下。”
晏凤珣抬了眼看他:“过来罢。”
晏行舟替他将医药箱拿住了,低声对他道:“先前人多口杂, 三哥没告诉父皇实情, 也没叫让张御医来看。但想来应该还是受了伤的, 你去看看。”
谢怀宁微微颔首, 走了过去。
晏凤珣穿着一身墨黑色的骑马装,从外表上来看尚看不出什么,但靠近之后,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便开始变得浓重了起来。
谢怀宁伸手将晏凤珣的外衫解了下来,只见左肩后方,一个指节粗细的伤口赫然其上, 流淌出的血液已经干涸, 将白色的亵衣洇得发褐。
晏行舟也跟过来看, 他虽然猜测到晏凤珣受了伤, 但没想到居然这样严重, 一时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是荆棘扎了进去?”谢怀宁透过破损的衣物看着那伤口, 出声询问。
晏凤珣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背后,原本想说自己之前在猎场便已涂过药,并无什么大碍,但抬头对上谢怀宁的视线,微微顿了下,却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谢怀宁从医药箱里拿了把剪子出来,对晏行舟道:“劳烦九殿下使人烧盆热水来。”
晏行舟点了点头,出去去寻汪寅。
谢怀宁将剪子放在灯火上烧了烧,坐到晏凤珣身后,拿了块毛巾给他:“恐怕有些疼,若是受不住就咬着。”
晏凤珣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凝视他一眼,然后咬了毛巾,垂下脖颈由他动作。
由于之前已经上过药,伤口结痂,与衣物粘粘的越发紧密。谢怀宁重新替他将粘粘的亵衣剪开,在一片血肉模糊中,快速地为他清理之前未完全拔除的荆棘余刺。
外面的雨势渐密,潮湿的水汽和空气中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竟让人觉得有些头晕。
后背的痛处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叫人觉得麻木,汗水自额头向下滴落,滑进眼里,将视线也模糊了许多。
晏凤珣能听见汪寅在帐中来来去去的动静,但是他却已经无法再分心去关心那些。
不知过了多久,后背的灼痛被冰凉的药物所压制,耳边有人说了句什么,他反应了会儿,掀了眼皮朝上看去。在昏黄的灯光下,他被汗水模糊的视线里只能看见一个纯白的身影,和那一双和记忆中如出一辙的深灰色眼睛。
明明应该是含着悲悯的神女,但他却总能从那双眼睛里读出一丝因为天然的傲慢,而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冷漠和寡情。
这么多年了,他好像从没有变过。
端坐在神坛之上,冷眼看着台下芸芸众生为他痴迷狂欢,傲慢得让人觉得可恨。
——可却又无法产生真正的恨意,只是忍不住地自我恼怒:这双目下无尘的眼睛里,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人?什么时候才能看见……我。
晏凤珣伸手,试图触碰那双让人产生一切妄念的眼睛,只是还没碰到,手却蓦地滑落,整个人往前倒下,失去了意识。
谢怀宁伸手抱住了他栽倒的身子:“殿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