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与江澄商议过,大礼一切从简,但必须要做的事一样都不能少。第一件,便是去莲花坞的祠堂祭拜。
江澄领着蓝曦臣站在自家祠堂之时,心中一阵恍惚。他其实不必如此做。观礼的宾客大多都在姑苏,于江家观礼者不多,而更没有人敢步入江家后院祠堂这样的禁地。可江澄还是这样做了,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存了怎样一份心思,才会引着蓝曦臣来此地祭拜。他只是单纯的,想让父母姐姐,来看一看他身边的这个人。即便只是做戏,这也是他一生中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大礼。
蓝曦臣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他知道这里对于江澄来说,是孤行旅途里唯一的一盏明灯,是他身后永不陨灭的温暖。他心怀尊敬和感激,惟愿往后岁月,江澄可以顺遂平安。
两人刚从祠堂出来,就见到一人飞奔而来,喊道,“江澄!”
是魏无羡。他与蓝湛远行途中,收到江澄的传信便一刻不停地赶来。蓝湛在院角远远地站着,并不入内。蓝曦臣走了过去,唤道,“忘机。”
蓝湛点了点头,“兄长。”他望了望向祠堂前的两人,又看向蓝曦臣,眼中有疑惑不解,“兄长?”
“忘机,此事说来话长。”
“兄长是真心。”蓝湛低声说道,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蓝曦臣微笑起来,对弟弟能够一眼看穿自己心事也毫不为异,应声答道,“是。”
而那一旁,魏无羡在堪堪撞上江澄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江澄。”他眼中似有泪,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江澄。
“我回来了。”
许多年前,当他们还没有真正殊途的时候,他们也曾在劫后余生后紧紧相拥,他们还是那个拆不散打不破的云梦双杰。
可浮云聚散,世事变迁,他们渐行陌路,不知是否还有回到过去的那一天。
观音庙里的鲜血淋漓,成了他们印刻在记忆里的最后一段过往,痛彻心扉,落雨成殇。
可如今,魏无羡站在这里,告诉江澄,他回来了。
江澄几乎连心都颤了起来。
泪水从眼中滑落,江澄轻轻推开魏无羡,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的腰间,“你还舍得回来啊。”
一如往昔。
在他们最无忧的年纪,在如梦似幻的莲花坞,他们每天打打闹闹,魏无羡总是四处游荡,迟迟归家。每逢那时,站在门口灯下的江澄就会给他一肘子,冷着脸道,你还舍得回来啊。
魏无羡微笑起来,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江澄,”他用手勾着江澄的肩膀,“你怎么回事,大礼的前一天才传信给我,我这连礼都来不及准备。”
“这不正好给你省钱,”江澄白了他一眼,“你啊,给我换身衣服就行,就这么一身黑的进来观礼,知道这是喜宴,不知道的还以为——”
魏无羡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呸呸,百无禁忌。乱说什么呀,江澄。好,我去换衣服,一会儿前厅见。”
魏无羡拉着蓝湛去换衣服,蓝曦臣缓步走了过来。方才那一幕,他和蓝湛都看在眼里。他知道弟弟嘴上不说,可心里却是不爽,暗暗叹了口气。忘机可是从来都见不得旁人与魏公子亲近,尤其是江澄。以前是因为两人青梅竹马,形影不离,后来,是因为江澄对魏公子的“恨”意。可忘机不知,江澄的“恨”里,藏了多少别样的情绪,而他的内心,又是何等煎熬。
蓝曦臣走到江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阿澄,该去正厅了。”
江澄目中隐有泪光,看得蓝曦臣心间微颤,他嘴角弯起一个弧度,说道,“好。”
红色的礼服,红色的幔帐,这是江澄从未想过的情形。当年阿姐成亲,宾客满堂,红袖添香,那才是极致盛景。这大红色的礼服穿在自己身上,怎么都觉得有些别扭。好在蓝曦臣也与他同款服饰,只是蓝曦臣的外袍上,绣的是云梦江氏的莲花图案,而江澄的长衫之上,绣的是姑苏蓝氏的云纹。
结亲之礼,理应是要饮酒,可谁也不敢给姑苏蓝氏的家主灌酒,所以只有江澄喝了几杯,还给坐在首座的蓝启仁敬上了一杯。蓝老先生望着江澄,欲言又止,最终低低一叹,接过了酒杯。
礼毕,众人依旧聚在前厅,而正主已然离席。蓝曦臣与江澄行走在白石小径上,月光清亮,照出树影婆娑。
“晚吟,我想带你去看看我的母亲。”
“好。”既然到了蓝家,所有的事还是依规矩而来,蓝曦臣带自己去祭拜他的母亲,也当是他们家规中的一条。
可江澄却忘了,他也曾习过蓝氏家规三千条,可从没有哪条规矩是说蓝氏弟子的道侣必须拜见其父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