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说自己尊重第五内相。金吾卫说自己奉敕行事。只有酷吏认了罪,说自己求功心切犯下了大错,替人背下了所有的罪过。佛子的姑母——第五琼——一位名动天下的女官,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佛子不肯解剑,他姑母用死告诉他,握住剑就是握住了自己的命。剑不但意味着人可以为自己的生路拼搏,还意味着人有权力决定自己的死。人握着剑,可以有尊严地死去。
奉玄看到佛子的神色,知道他不会解剑,所以对过分执拗地高勒说:“高大哥,我和好友愿意回来,既是为了自证清白,也是对你的尊重。我们已经跟你回来了,我的剑也给了你,你是不是也可以退一步?”
高勒说:“奉玄兄弟,有些事儿我做不了主。解剑是规矩,你不能问我,要问规矩。”
奉玄到此时察觉出了不对劲。一把剑罢了,高勒又不是不认识他和佛子,为什么要如此计较。虎印丢了,龙海郡气氛紧张,可是高勒难道要把所有人都怀疑一遍吗?
佛子说:“我不知道这规矩是谁定的。”
“郎君又开玩笑了,规矩就是规矩,你听就是了,不要问那么多。”高勒说着挥了一下手,对士兵说:“取兵器,别伤了人。”
士兵们围了过来,佛子抽出了杀生剑——杀生剑出必见血,奉玄看到剑光时心中惊骇。
手起剑过,杀生剑上沾上了血。一个士兵的头盔被佛子挑得飞了出去,脖颈上多出了一条血痕。
众士兵止步,气氛凝结,无人敢动。
佛子横过杀生剑,将剑放在拇指和食指之间,他微微抬着下巴,手中抹去了剑身上的血迹。
他语气很冷地说:“我没有开玩笑。”
气氛沉重到了极点。有人传报:“少将军来了!”
人群给韦衡让路,韦衡的脸色很差,快步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金甲,似乎刚刚巡城归来,双眼扫过手里拿剑的佛子、捂着脖子手上带血的士兵和高勒,摘了右边的肩甲,然后皱了一下眉。
“高勒!”他叫了高勒一声,压着脾气问:“你就这样招待我的两个兄弟?”
气氛依旧沉重,没有人敢乱动。高勒小心地向韦衡行了礼,说:“少将军,我没把人带到监狱去,把人带回来了,只想收一下武器。”
韦衡忽然笑了一下,那笑似乎是冷笑,看着一点都不和蔼,他说:“你要不把我也抓起来?毕竟那印也可能是我偷的嘛。”
高勒“扑通”一下就跪到了地上,给韦衡磕头赔罪。
韦衡说:“士兵们都听着,都把兵器收了,往后退三步!”
被挑掉了头盔的士兵拿起头盔,也后退了三步。
高勒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韦衡看也不看高勒一眼,抬眼对一众士兵说:“该去哪儿去哪,在这儿围着干什么?”他的语气不重,然而气势迫人。士兵们被他扫了一眼,瞬间散了。
韦衡对佛子说:“第五兄弟,收剑吧。高勒太紧张了,我替他给你赔个罪。我一进来,以为这是要上刑场呢。一个虎印,算个什么,也就高勒当个事儿。只要我韦衡在,别说虎印丢了,就是熊印一起丢了,我也能调得动兵。”韦衡说话的时候向一边捧着几把剑的士兵招了一下手,从他怀里挑出刻意剑和春冰剑,还给了奉玄和佛子。
韦衡请奉玄和佛子回自己之前在镇军府里住过的住处小住几天,让奉玄帮自己遛遛狗。韦衡带奉玄和佛子往镇军府里走,冷飕飕给高勒留下了一句话:“你这几天太忙啦,高大人,今天就在这儿歇一歇。”
因为韦衡的话,高勒在原地跪到了天黑。
晚上,高勒让人搀扶着,去给佛子赔罪、向韦衡谢恩。韦衡和佛子、韦衡在镇军府后花园的一袖梅风亭中小坐,一钩新月独挂高天,园中草木秋死,雪压青松。韦衡看见高勒一瘸一拐被人扶着走来了,说:“高勒,我知道你是忠心的人,你是我的得力助手。我让你做的事,你要去做,但是不要加倍做,否则苦头都要落在你身上。”
高勒说:“谢少将军教诲!今天是我太冲动了。”
韦衡叹了一口气,说:“歇着去吧。我知道你着急,你不要让人看出来你着急。军印丢了,在被人知道之前能找回来最好,找不回来再说。照你那看谁都是贼的样子继续找下去,军印要是明天能找回来,大家今天就都得知道军印丢了。”
高勒称“是”,随后由人扶着走了。
韦衡敲了敲头,说:“头疼。”他看向佛子,问:“第五兄弟,我上次曾说,有机会想听你吹准提。我现在想‘韦衡’,你现在愿意给我吹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