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你终于肯好好穿衣服呢。
忍不住轻笑出声,他动作利落地推开窗户, 一跃而出,迎着朝阳一路飞驰。
可是,客栈里,她的房间空无一人。
楼下的同组修士也说没见到柳师妹回来。
在那一瞬间,竹玉怜心坠了几分。
立刻,他就用魂玉呼唤主人,“主人,你在哪里?”
平日里慵懒至极的声音在此刻完全掩盖不住他浑身的颤抖。
他只能用力地握紧拳头,借此压制自己那宛若即将离弦箭矢的急切情绪。
第一反应是她会不会又被坏人抓走了,可是魔人昨晚已经被他杀死。
那或许是她自己离开的?
她不会就这样突然离去的,和她不愿意带上她一起回山,两种思想在他脑海中似两个小人疯狂打架。
谁也没占上风,但是这是他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所处的境地——他能随时被主人丢弃。
如果主人想走,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将她锁在身边呢?
心乱如麻,他忍住了自己想要质问的话,为什么要离开他,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直到听到那句她在凉州,所有激荡的情绪才瞬间冷却,心如同坠入无间地狱,寒霜满身。
凉州,顾深说过几次萧楚流是去凉州做任务。
那短短的几秒钟,他大脑完全空白,艰难地去分析凉州代表的具体含义。
主人去找她大师兄了,一言未留,毅然决然离开了他。
即便,他多次发自真心地告诉她,他想要待在她的身边。
即便,就在前一晚她还在他怀中,搂着他的脖子啜泣。
如今,她没有任何犹豫地松开了双手,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里到处找人问她的下落,像个狼狈的小丑。
他声音沙哑,艰难张开嘴:“你是要抛弃我了吗?”
只得到一句——你先养伤吧。
哈,养伤?
如此轻飘飘,回避抛弃,揭过他的问题,她到底将他放在了什么位置?
那一直对旁人警惕的心房,好不容易打开一次,却被彻底地践踏。
小白花零落入泥,被碾压,被撕碎。
他眼尾发红,绝望到了极致,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笑得前仰后俯,半拢的眸光里是无尽的荒色与疯狂。
不顾一切地燃烧神魂,追踪着魂玉的方位,他来到了漫无天际的沙漠。
寒风刺骨中,他见到念了许久的柳若烟。
她跪在沙漠中,动作如此小心翼翼去拥抱着地上的男人。
那双手在昨晚还在拥抱着他。
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心情了,他只觉得这里的初阳刺眼无比,让他的眼睛又酸又涩。
疯狂的情绪掩盖住他眼中所有的悲色,他微微笑着,来到柳若烟身边,却因为那脸上的泪水而失神片刻。
她在为她大师兄哭。
他见到过她许多次哭泣。
有因为被他欺负,她忍不住落了泪的;
有因为害怕魔人,将死又生后委屈落了泪的;
可是如今这一副情难自禁的,我见犹怜的哭,他从来没有见过。
大师兄受伤,就值得她如此伤心?
他从小到大受的伤比这多多了,她为何不愿意将目光投到他的身上?
不准。
不准她为别的男人哭泣。
不准她再离开他一步。
*
柳若烟懵了。
萧楚流更懵。
他虚弱地推开了师妹,往后看去,看到了一个红衣翩翩、青丝用根玉簪半扎、赤足而立的妖魅少年。
他上下打量一圈竹玉怜,发觉他虽然气度慵懒,可修为不凡。
刚刚这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主人,不要为别的男人哭泣好不好?
谁是他的主人?谁又是别的男人?
瞧见竹玉怜指尖的晶莹泪珠和他脸上说不出具体意味的笑容,萧楚流大脑中嗡嗡的,超负荷运转着眼前的信息。
第一,这个长得很漂亮的男的刚刚给师妹擦泪了,话也是对师妹说的。
第二,这个可恶的男的似乎要和他抢师妹?!!
还敢说他是别的男人,这能忍?
他脸色沉下来,虽然身体状态差到了极致,还是默默将柳若烟挡在身后。
“你是?”他问,声音因为许多时间没喝水了,又干又裂,像是沙子在簌簌作响。
竹玉怜微笑着,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向了在旁边有些坐立难安的柳若烟,柔声道:“主人,你向你师兄介绍一下我呀。”
“呃……”柳若烟擦了擦额头的汗,咽了口口水,在萧楚流宛若明镜的眼眸前,踌躇地斟酌着语言,“那个,他是我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