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玉怜将那杯酒递到她的嘴边, 声音又轻又魅, “第一杯,自然是要敬主人的。”
柳若烟咽了咽口水, 偷偷瞄了一眼在旁边和其他师兄侃大山的顾深, 很好, 那个告状精的注意力没有在她这边!
她飞快就着竹玉怜的手, 将那一杯秦淮春一饮而尽。
沾了香甜油脂的唇不小心蹭到了竹玉怜棱骨分明的指节上, 反射出一片晃神的光泽,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歪过头去, “手脏了,我帮你擦擦。”
竹玉怜安静地看着她忙上忙下,她先是用帕子把她自己的手给擦干净, 才挑了块干净的帕子来帮他擦。
手指被摆弄着,被她如此周全照顾,久违的安宁笼罩着他, 他心情格外平静。
只是, 下一刻, 一句话就打破了所有美好的幻象。
“玉竹公子,今日怎么不在这里弹奏你的古琴了?我们在这儿可坐了许久, 还以为能幸运旁听一首呢。”坐在远处的酒客醉醺醺朝着这处喊道。
整个大堂都听得清清楚楚,同组的修士陷入了一种寂静沉默中,大家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出乎预料而又合乎常理的一种愤怒情绪。
竹公子是满春楼的花魁,他们都心知肚明。
昨晚他们已经见识到了竹公子这些年来都生活在怎样悲惨的生活之中,被强迫困在密室中受虐待,满身血淋淋的也不喊冤苦。
他是实力强大又无法控制自己命运的妖族,是被至亲至信之人欺骗到无法反抗的可怜之人,即便如此,他还是一路踩着寒雪走过来了,还善良地帮助他们寻找魔人踪迹。
这样的一个人,在那些酒客嘴中,却是一个玩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没有一丝尊严。
多么可恶!
修士们还没来得及帮竹玉怜骂回去,柳若烟挑起眉,目光扫射了全场看热闹的人。
“诸位想要听曲儿啊?”她声音虽软,却也响亮。
那小巧的身子直接站到了椅子上,她在明亮的烛火下笑眯眯举起一根手指,“今日你们可赶上好时候了,玉竹公子跳楼骨折价,一条灵脉一支曲儿哦。”
“疯了吧……物价飞涨都没这么离谱过!前几日拍卖初夜才一条灵脉,今日听个曲儿就要这么贵?”酒客低声吐槽。
柳若烟耳尖,听到后微微一笑,“不二价哦!”
她环顾一圈,看到那群人都皱起了眉头,她轻声嗤笑:“原来你们没钱啊。没钱还敢点别人唱曲儿,真以为自己是大爷呢?睁开眼睛看看吧,现在已经晚上了,不能再做白日梦啦!”
“另外!”她语气加重了几分,脸上笑意也收拢了,“玉竹公子从今日起就不在满春楼继续当花魁了,你们最好早点收起你们心中的龌龊心思,他不是你们有资格动的。”
她挡在竹玉怜身前,拦住了那些酒客不怀好意的眼神。
势不可挡,以纤薄的身躯镇住他飘荡的命运。
竹玉怜坐在席子上,仰着头,静静看着她的后脑勺,表情怔怔。
他其实……不是很在意那些人说什么的。
从他下定决心走进这里,他就不畏惧流言蜚语。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柳若烟会如此维护他。
从六岁那场六月飞雪后,他就没有体会到这种被人全心全意护在身后的特殊感觉了。
一时之间,他心绪繁杂,心底冒出了一些酸涩来,张了张嘴,也只是沙哑喊了句:“主人……”
“没事,不用理他们,一群自以为是的家伙。”柳若烟从椅子上蹦下来,拍了拍裙摆,重新坐下和鸡腿做斗争。
她还没吃两口呢,就看到竹玉怜那一双似水柔波的眼眸星光点点望着她,同组的师兄师姐也一脸震惊看着她。
她沉默半晌:“看我干什么,看菜啊!”
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众人依旧看着她,每个人似乎都有话要讲。
“柳师妹,霸气!”顾深感慨,“现在的你有点玉泉剑尊弟子的味道了。”
“和萧楚流身上的那种气质很相近。”王七莘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就是那种天下万事我都不惧,谁要是敢拦着我救我的心上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柳若烟:……
她身上有龙傲天的气质?笑死。
“王师兄你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哪有什么心上——”话还没说完,她的嘴中就被一只大鸡腿塞满。
竹玉怜似笑非笑瞥了一眼她,后举杯对着大家道:“好了,诸位吃饭吧,不要为了我的事情打扰了心情。今夜我们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