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霁长睫低垂,掩去眸中的一点失落。
一天的课程,两人好似绷着无形的弦,气氛愈发僵硬。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在落日晚霞中响起,宴星回拿出手机看了眼,收到了宋尔云发来的消息:[你爸和你哥提前结束出差回来了,你回家一起吃顿饭,再回校上晚自习吧。]
宴星回怔愣了下——他们提前回国了,春霁在家里住着会不会更不自在?
宋尔云发来第二条消息:[我和他们说了春霁的事,让你爸和景栎先回市中心那套房子住。]
宴星回微松一口气,视线一转,见到春霁被几个女孩簇拥着出了后门的背影。
是那几个今天上午让春霁帮忙看自己解题步骤错哪儿的女孩。
“别看了,小少爷放心吧,”卓一笑嘻嘻道,“人一多,识趣的不会来找事的。”
宴星回下意识道:“你都说了,得是识趣的人。”又欲盖弥彰地补救:“我没看她。”
“行行行,小少爷我们今天哪儿吃?”
“我今天回家一趟,在家吃。”
卓一问:“行,那我跟齐迩他们出去吃干锅,挺久没吃了,馋了。”
宴星回想着——一顿饭的工夫,春霁身边人这么多,总闹不出什么事来,便应了好。
校外的路边有一辆宾利等着他,宴星回坐上车,快到家时,先见着一辆蓝色货车停在小别墅门口,工装师傅往下搬着两个长木箱,宋尔云正站在门口,客气地指挥着他们先搬到客厅里去。
宴星回下了车,懒懒地喊了声妈,问:“爸又去拍卖会帮你拍了些什么回来?”
“星星回来了?我验收一下展品,很快的。”宋尔云拍拍宴星回的肩,“我参加那个。'与自然共栖的。'艺术季,申报了蝴蝶主题的展,你爸出差的地方正好有个慈善拍卖会,我看了拍卖品的介绍册,正好有几件合适的,就让你爸帮我拍回来了。”
宴星回问:“两个木箱的展品都放家里?”
“里面是一幅油画和两座石膏像,”宋尔云道,“那两座石膏像先放家里的客厅,那副画是最重要的,我打算拿来放在主展厅中心位,等开了箱确定画没问题,就让助理先带去工作室扫描做宣传图。”
宴星回起了好奇心,问:“什么画啊?”
“是国内一位很有灵气的女性画家,可惜很年轻就遭遇意外去世了,她生前留下的画作不多,都被炒上了天价,”宋尔云道,“我也没想到你爸参加的慈善拍卖会能正好碰上她的画作,还是她的一生里留下的唯一一幅风景人物画。”
宴星回问:“这个画家叫什么名字?”
宋尔云脱口而出:“春音。”
这个名字说出口,宋尔云先愣了愣,道:“春这个姓不太常见……挺巧的。”
宴星回道:“……是挺巧的。”
工人们将木箱小心谨慎地搬进了客厅,宋尔云和宴星回后一步进了别墅。
身形高大的男人下楼来,眉眼俊朗,眼尾是风霜岁月的细微痕迹,一身家居服也难掩严肃气质,淡淡道:“星星回来了。”
宴星回喊了声爸。
“你妈让我再给你买一双蝙蝠侠的周边拖鞋,”宴柏山问,“你那拖鞋不是好好的?”
宴星回站客厅边上盯着工人拆木箱,心不在焉地回:“哦,我勤俭持家,拿胶水自个儿给黏好了。我哥呢?”
“公司临时有事,你哥过去一趟。”
客厅里的工人们专注干活,戴着手套谨慎地拆下木箱的封条,从固定木条和泡沫层中取出玻璃纸层层包裹的画框。
工人问:“宋老板,现在拆吗?”
宋尔云点头:“拆。”
胶带撕开的声响中,画框里的景象逐渐展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朦胧梦幻的光影中,穿着白裙的女孩在草地间往前奔跑,手中牵引着一张蝴蝶风筝,漂亮风筝似大蓝闪蝶振翅欲飞,笔触细腻、色调瑰丽,好似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拉进了油画捕捉定格的这一瞬间,一同感知着作者注视女孩时心境的宁静与欢愉。
宴星回的视线紧盯着那道白裙身影,声音艰涩:“妈,你说春音很年轻就遭遇意外去世了……有多年轻?”
宋尔云一怔,道:“不会这么巧吧?”
宴柏山问:“怎么了?”
恰时宋尔云工作室的助理到了,宋尔云签收了送货单又嘱咐助理们扫描油画时的注意事项,一时顾不上回答。
宴星回喉咙发紧,打开手机的搜索引擎,敲下春音这个名字,回车。
一篇篇报道出现在视野中。
[痛心悼念!兰亭市天才画家春音与丈夫遇车祸双双去世……]
[女儿失踪已超三月,春音夫妻在寻找女儿疑似踪迹的路上不幸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