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真心,她感觉得到,也很感激。
段简璧说这话时低敛着眼眸,像之前被裴宣救下、对他道谢时一般模样,乖巧温柔,裴宣看得又是心中一阵暖意,只碍于两人身份,面上未露分毫。
她离开晋王府之前,他不能做逾矩之事,如此也算对得起晋王待他一片义气。
“王妃娘娘,此地不适合您待太久,若无他事,便回去吧,以后再有事,传我去便可。”裴宣温声交待。
段简璧“嗯”了声,嘴唇动了动,似还想说些什么,抬眸对上裴宣温和的目光,又把话咽了回去。
抬步走到门口,段简璧还是没有忍下,回过头来问:“阿兄,你责怪过我么?”
是不是也像晋王一样,以为她贪图富贵,非要嫁到晋王府?
裴宣默了会儿,说道:“我知道我早该放弃,可是做不到。”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段简璧却有些明白他的心意了。
她之前其实是有些怪他的,怪他与晋王联合欺负她,晋王那般说,他竟然也答应,从来没有想过问问她的意愿。
明明是她的姻缘,他们两个男人凭什么达成协议擅作主张?
“阿兄,很多事情不一样了,你有没有想过,王爷许诺给你的,是个人,不是一件死物?”段简璧看着裴宣问。
裴宣身子一僵,目光有些慌乱。她知道王爷说了什么,而她显然是不愿意的。
“阿璧,我……”
他想辩驳,想说他没这意思,可当时他明明可以果断拒绝,但他没有,他默认了,接受了王爷的承诺,他那一刻甚至不想虚情假意推辞一番,他就想把她要过来。
所以,她还是更中意王爷,更想做晋王妃?她在怪他毁了她大好前程么?
“王妃娘娘,之前是我虑事不周,我会跟王爷说,之前的话不作数。”裴宣漠然说道。
段简璧笑了声,眼泪不小心掉了出来,“阿兄,你果然也是那么想的,以为我贪图富贵,以为我特别想做晋王妃。”
裴宣的心本是冷下去的,此刻见她落泪,委屈巴巴地控诉他,心里针扎般刺痛,声音便又软下:“阿璧,我不是……”
“不是什么,你没有么?”段简璧仰头噙着泪,倔犟地看着他。
裴宣心如乱麻,想近身哄她,又觉不妥,只能手足无措地站着。
“阿璧,我错了,你别哭了,你想让我怎么做,你说。”裴宣只能想到这一个法子止住她的眼泪。
段简璧起初只是生气,气他与晋王合谋欺负她,并没真想叫他做些什么的,此刻听了他话,临时起了一个小心思,问:“你和王爷,打算何时安排我脱身?”
这事不怪裴宣瞒她,确实还未谋定。
“阿璧,王爷和我都还有事要谋,我也不想你以后躲躲藏藏跟着我过苦日子,所以,我们一定要想个万全的法子,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能少。”
裴宣没有明确告诉她,就是他和晋王都功成名就、各自圆满的时候。
段简璧到底做不来胡搅蛮缠的事,听裴宣这样说,便也没再闹,擦了泪水回玉泽院去了。
裴宣心中安定下来,知道不必再去告诉王爷承诺不作数的事了。
···
书房内,贺长霆对着舆图上标记出的前往西疆的路线发呆。
故友已经在他身边,甚至近在咫尺,他却没有勇气前去问一声,是否还记得他。
回来时,他想邀王妃说会儿话的,来他这里,或者去玉泽院,他想问问王妃段辰何时回来的,想问问她在哪儿长大,想问问她还记不记得他这位贺家阿兄,可是王妃说,有事请教裴宣。
她能有什么事请教裴宣?裴宣懂的,他不懂么,为何不能直接请教他?
她就是担心裴宣、想见裴宣吧。
可他有什么资格说不,是他亲口许了裴宣,要成全他们。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没有回头路了。
而且段辰在怪他,阿璧也在怨他。
他娶了她,却因为那些过错,责罚过她。
他不该责罚她的,林姨在她不足三岁便已去世,段七爷又丝毫不护他们兄妹,叫他们有家却似无家,漂泊无依,他们能平安长这么大,已殊为不易,她自幼没有父兄照护,跟着姨母讨生活,不啻于孤儿寡母,必定尝尽人间冷暖艰辛,有些劣性也是人之常情,他应当循循善诱,将她引回正路,而不是冷血铁腕,叫她惧怕成那般,甚至挨了打,都不敢找他撑腰。
他该给她更多宽容的,林姨在天有灵,也一定恨毒了他吧,恨他有眼无珠、忘恩负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