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人瞧着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商羽脱开男人的怀抱,抽了抽鼻子的:“我们上楼吧。”
宗锐拉开车门拿上女孩的东西,又重新把外套披到人身上——她那两条胳膊摸着比刚才更冷了。
衣服裹上还不够,男人又把自己的臂膀也架了上去, 一路搂着人进了电梯。
电梯键上的数字跳到“17”, 两人走出来。商羽在手机上摁了几下, 房门响声,自动弹开。
这间小公寓是妈妈几年前给她买的。商羽刚上大学时还老来住, 知道她在,家里人就隔三差五地来看她。商羽觉着还不如在宿舍自由,后面就来得很少了。
房子没什么人气,但很干净整
洁。头回来的男人反客为主,一进门,就先去厨房拿了瓶矿泉水。
看了眼保质期后,他拧开瓶盖,送到女孩嘴边。
见他没有松手的意思,商羽便就着男人的手喝了好几口。
宗锐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扬声将瓶子空投进垃圾桶。
扭头看眼圈通红的女孩,他挑眉:“哭舒服了?”
商羽垂下红红的眼睛,鼻尖皱了下。
“哟,还想掉泪儿呢?”男人偏头睇着她,宠溺又戏谑的语气,他伸手揽过她肩头,“来——”
“给哥哥抱上再哭。”
商羽靠进男人怀里,目光探过他的大臂望向落地窗。
偌大的玻璃被雾气与水滴模糊。
六月的这第一场雨,终于落下来了。
她眼里的水意却慢慢止住了。
被他的体温和气息紧密包围,内心出乎意料的安稳平静。
“奶奶昨天病得很突然,我从学校出来就去养老院了。”商羽在男人怀里阖上眼睛,两手轻轻环过他腰身。
宗锐一手摸上女孩后脑,长指深入发丝,摩挲出丝丝沙沙的抚慰。
“昨儿累坏了吧?”
商羽“嗯”出一声:“昨晚,奶奶跟我说了很多话。”
她顿住,深吸了口气:“其实,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
话出口,商羽立刻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原来,她是如此需要一个纾解的出口。
头上的抚摸一下子停住了。
空白一两秒,男人很轻地笑了下。
“我说呢。”
“评弹馆那回,就觉着你像空投进这家的,要不——”
宗锐把女孩从怀里拔-出来,低头注视她的眼睛——他语气满不正经,可是琥珀色的眼好温柔。
“要不,怎么美得跟个仙女儿似的。”
商羽嗤地笑出来,一手在贫嘴的男人胳膊上拍了下。
“其实……”
她重新靠进他怀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我小时候就知道我不是亲生的。”
宗锐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你早就知道?”
——这种事儿,一般家长不都喜欢藏着捂着么?
“嗯。”商羽闷闷应声,“我户口挂在亲戚家。而且邻居也一直都知道,小时候我就听他们说过……”
“嘴真他爹的碎。”宗锐低低骂了一句。
商羽宽容笑了下:“倒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
“我家里人都对我很好。这么多年,爸妈对我视如己出。”她看着自己精装修的公寓,又看墙边的那面立柜——里面装的,都是妈妈给她买的大牌包。
“我很感激他们,也觉得自己很幸运。”
——尤其在知道自己的生父是什么样的人之后。
“但是,怎么说呢……”商羽抿唇,一时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感受。
宗锐替她接上:“是不觉着自个儿,像个负债的?”
商羽眼睫颤了下:“是这种感觉……”
她从小就是个敏感而细腻的孩子,明了自己不是亲生的之后,心里好像就被压下了一副担子。
——都说“不生而养,百世难报”。她被父母金尊玉贵地养大,更是无以为报。
自觉亏欠父母恩情,所以,她一直都很听他们的话:听爸爸的学评弹练琵琶,努力达成他想要自己传承家学的期待。
听妈妈的话好好学习不想别的,从不谈恋爱的规矩,到发型衣服这种小事,都交给妈妈做主……
一旦惹得爸妈不高兴,她便会有种负罪感。
——如果不是邵知弦的事让她打心眼里抗拒,她大概,会一直做爸爸妈妈的乖乖女吧……
“之前,你开玩笑说我长大了,开始叛逆了——”商羽短促笑了下,“确实是这样。”
“可我也会觉得,这样是对不起他们的……”她声音低下去,杏眼里又有水汽慢慢沁出。
“可能就像你说的吧,我很不习惯承别人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