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羽嗔视男人的眼睛晃了下,没说话。
见人不吭声,宗锐撸了口手上的肉串。
锋利的下颌嚼动,男人的声音又硬又窄:“老子非卷死那些追你的男的,让你以后想起楼下唱歌的男人——”
他顿住,目光深深直直看女孩:“只能想到我。”
喜欢她这件事儿,他做不了第一个,便想贪心地成为终结者。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他小宗爷志在必得。
听完这话,商羽拿串的手都抖了下。
她抿抿唇拿过旁边的保温杯,小口小口地喝起蜂蜜水。
看人这副受惊的小兔子样,宗锐低低笑出声来。
“诶。”
他抬手在她额角上摸了摸,轻啧:“你说,我是不追太狠了,给我们姑娘都吓着了?”
商羽轻轻拨开男人的手,很小声的:“你才知道啊……”
宗锐气音失笑,自嘲般摇头:“没办法,咱也是头回这么喜欢一人。”
他偏头打量商羽,眼里有宠溺,话里带欣赏:“您还这么……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
“我也想像那帮孙子追姑娘一样,给你哐哐砸钱买包,您倒是收啊?”
——之前一件裙子一顿饭她都收得不情不愿,何况别的。
不贵的人自个儿有,贵的又不肯要,摊上这么个活祖宗,他能怎么着?
只能多花点儿心思,再小心翼翼地拿出诚意,一点点捂着人的心,暖着人的意……
商羽神色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嘴上没说话,心里深以为然。
他要是像那些二代们一样动不动就甩钱包——以前,也不是没有男人那样追过她,她可能早就对他敬而远之了。
单说包这事:邵一岚女士自己就是买包狂魔,商羽十八岁当天收到第一只奢牌包后,这几年,妈妈又陆续给她买了不少大牌箱包。
商羽觉得带去学校有点高调,这么久,那些包她背的次数不超过一只手……
有点生硬地转开话题,商羽将自己吃不下的炸串放到男人手边。
两人就着月色配着酒又吃了一会儿,宗锐忽而想起什么:“对了——”
他撂开木签,手抄进裤兜:“给你看这——”
看着男人掏出一张折起来的手稿,商羽嘴角悄悄弯了下。
她觉得蛮有意思:一个明明浑身上下都写满桀骜叛逆的人,某些时候,又守旧到古板,比如买东西还在用现金,比如画稿依旧偏好纸笔。
比如轻易就让异性趋之若鹜,却从没谈过恋爱……
“来之前突然有灵感,画了几笔。”宗锐不紧不慢地展开纸稿,递给女孩,“你先看。”
看到上面的图案,商羽一下子怔住。
黑铅在洁白纸面上绘出一只水墨风浓郁的琵琶。
显然,是为她的纹身起草的图案。
“跟我的琵琶好像啊……”商羽喃喃道,又抬眸看男人,“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这把?”
她平时表演三把琵琶轮换弹,图上这把私下练习时用得多。这把琵琶也是她最宝贝,意义最特别的一把——奶奶传给她的。
男人唇边勾了下,朝纸稿挑挑下巴:“这琵琶面上有点儿空,可以再加点东西。具体添什么,看你。”
视线在琴面上游动,商羽眸光跳了下,忽而又发现什么:“这两根弦……”
拿近手稿她才发现,琵琶上的二四两根弦画得有点特别:琴弦在强力震颤,像要脱离琴身一般,晃出若即若离的虚影。
这些影儿又飘逸成抽象的流线,绕在琵琶周围,好像旋律幻化成形,又像某种更强而有力的力量——已然击破琴弦的束缚……
“商羽。”
男人低低唤她——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叫她全名。
商羽应声抬头,对上男人幽幽沉浮的眼。
“你这名儿,取自‘宫商角徵羽’?”
商羽点头。
她的名字是奶奶取的,邵知弦的名字是爸爸取的——评弹世家将典故存进名字里,也将厚望寄予在他们身上。
“宫商角徵羽,古乐音阶,也能代表琴弦,没错吧?”男人往女孩身边靠了一步,看着她手里的稿图,“下午你说,评弹是你喜欢,也坚持最长久的一件事。那就没什么比这把琴更能代表你的了。”
“希望,商,羽——”宗锐抬手,在纸上震颤的那两根琴弦上点了点,“能够弹出更美妙的词曲。”
他顿了下,偏头很深地注视着女孩:“也希望你不止是‘商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