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细皮嫩肉的,我一针下去就得嗷嗷哭,怎么办?”
拇指轻轻刮过姑娘细细小小的腕骨,宗锐确信自个儿没错——她这身白嫩嫩的皮肉,甭说刺青了,他稍微使点劲儿,都能给掐出印来……
“哪有那么夸张啊。”商羽努着唇抽出胳膊来,“你这里面不也有女孩子么?”
她朝墙上的手稿示意——有一说一,上面绝大部分都是男的。偶有几张女孩的纹身图案,应该都是类似兄弟老婆关系的熟人。
“她们纹的时候哭了吗?”商羽问。
宗锐呵出声:“她们哭不哭都跟我没关系。”
他睨着商羽,唇边慢慢翘起来:“你要掉眼泪儿——”
“咱不还得哄么?”
商羽脸上肉眼可见地飞红。
“谁要你哄呀……”
“啧,看看,这不哭都这么难哄。”男人轻咂舌,嘴角的笑意更坏,“真哭了,老子是不得把肋骨打断给你煲汤啊?”
“……”
商羽咬唇白了男人一眼,抬手就要打他。
——拳头举到一半,一下想起上次被男人硬邦邦的臂膀重创的经历,又犹豫地滞在半空。
宗锐气音轻笑,主动递出一只手到女孩面前。
商羽也不客气,空中的手径直落下,“啪”地重重打在男人手心。
下一秒,打人的巴掌还没收回来,就被牢牢捉住。
宗锐握着女孩的小手一起落下,扭头朝露台方向示意:“坐下说?”
商羽睫毛颤了颤,很轻地“嗯”出一声。
被握住的手好像被抽掉了骨头一般,就那么一点不反抗地,软塌塌地任男人牵着……
牵着人走到露台,宗锐松手,拿过热水壶——里面烧好的水早凉了。
重新将壶通上电,他偏头看量取茶叶的女孩:“真想纹身?”
将取出的茶叶放进紫砂壶,商羽轻声开口:“刚才看你那些照片的时候,突然就觉得……纹在身上的图案要是能够让人重新认识,或者说审视自己,那纹身确实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大概,是男人的那句“刺青是让灵魂显现在皮肤上”触动了她。在这个充满犹豫与迷茫的毕业季,商羽也很想看一看,自己的灵魂会是什么样……
听完女孩的话,宗锐没说话,深幽的眼注视她顷刻:“你要这么说,就得先跟刺青师好好聊聊了——”
他坐下来看着她,笑得浑不吝的:“这肌肤之亲之前,咱先谈谈心。”
“肌肤之亲”这样的词暧昧得让人误解,可仔细想想……似乎也没毛病。
商羽在男人对面落座,有点茫然地摸了下额角。
“好像……也没什么说的。”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觉得我挺无聊的。”
——不像他一样能讲出浪漫动人的父母爱情,也不像他一样去过那么多地方,尝试过那么多可能性。
唯一一点特别的经历,大概就是早早知道自己不是家里亲生的这件事。
可这事关系到家人,不好随意吐露;况且她自己也不清楚来龙去脉——自有记忆起,她就在这个家了,对生身父母毫无印象。
奶奶说等到了时候会把一切都告诉她,也不知道“到了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
“谦虚了啊商小姐。”宗锐拎起烧开的水壶,“您那一夜爆火吴苏城的经历,拿出来都够唠一阵儿了。”
商羽笑了下,伸手接过男人手里的热水,开始泡茶。
——依旧跟上回一样,一举一动皆优雅,观赏性十足而不自知。
宗锐定定瞧着那只被自己牵过的小手倒出汩汩细流,主动挑起话头:“你打小就开始学评弹?”
“嗯。”商羽点头,“我爷爷奶奶那辈就是评弹手艺人。四岁开始吧,奶奶就教我弹琵琶,唱词。”
宗锐盯着她山根上的一点红:“那你喜欢么?”
商羽歪头思忖两秒,确定点头:“喜欢。评弹是我坚持的最久,也最想做好的一件事。”
“之前去京北——”她指的是和男人同一航班回来那次,“也是想去找剧院的老师取经。不过……”
商羽眉心蹙起来:“没有你说的那么强烈的喜欢就是了。奶奶让我学,我就学了;爸爸让我登台,我就登了。”
“从小到大,我的事情家里都会帮我安排好,我也就按照他们说的做……”
是不是就因为如此,因为她一直以来都听家里的,所以父母便觉得,她的整个人生,也该听由他们掌控?
包括那桩她从来不情愿的荒唐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