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圆听着些话,觉得羡慕,觉得有趣,也有向往,但并未听出董氏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
何风盈是同董氏论过‘亲上亲’这件事,下意识以为何青圆也听得懂,见她听得双眸晶亮,心下有些鄙夷她骑驴找马,又莫名流露出一丝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松快。
第28章 表哥
也不知季家是不是有人会看天相, 只诗会那一日雪暂歇了,而后又一连下了三两日。
何青圆困在家中学着吹笛,从原先稀稀拉拉几声调, 到后来能渐渐吹一段,一段一段越来越长, 只还没到能吹完一曲。
她并没去找何风盈教自己, 因为浣秋会吹笛,不必舍近求远。
浣秋虽吹得不好, 教何青圆入个门是没问题的。
何青圆见她吹笛时神色温柔怀念, 她那一柄笛子用的还是湘妃竹,斑斑点点如虎纹,声色很脆甜, 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不似市面上寻常可以买到的。
何青圆有些好奇,便问她是何人教笛, 何人赠笛?
“从前一个认识的人。”浣秋说得很含糊, 显然不愿多说。
何青圆摩挲着笛子看着她侧坐的背影, 也被她弄得有些感伤起来,瞥眼忽见绿笛淡黄色的内壁里有几笔浓绿晃过。
她以为是自己眼花, 取了油灯近照, 从洞眼中一看,见是极其纤细飘逸的‘忆之’二字, 不由得惊叹。
‘不知是谁探针笔入笛孔中写字,还能这般好看?忆之,何解?’何青圆思量着, 却没有个头绪。
朗晴轩里的笛声时而和着落雪之声,时而间着融冰之声, 时而杂着爆竹之声,时而并着风过之声。
翻过年来,春风醺暖,一日日在院墙瓦头上浮动着,随着婚期将近,何家上下像是被那个逐渐临近的日子一点点绞紧,上下都有些雀跃忐忑,仆从走步都显得忙忙碌碌,手里有忙不完的活计。
董氏更不用说了,大事小事都要她拿主意的,刘妈妈刚从九溪回来,染了风寒正歇着,她像是少了一臂般不利索,幸好还有何风盈能干,帮她分忧不少。
“席面菜色是年前就拟下的,大菜都试过了,总是那个滋味,翻不出花来,也出不了什么差错。”何风盈将两张菜单子搁在董氏手边,道。
何家灶上还养不起一帮做席面的厨子、小工,所以婚宴那日的席面是从外头请人来做的,这并非什么不体面的事,除了几个亲王侯爵,肱骨老臣之外,京中富户官家遇上大席面都是这般做的。
“我便是要说这个,昨晚你爹特意要了菜单子,看了一眼,说是前日去同僚家吃他孙儿的周岁酒,上头也有一道野猪肚,真叫一个百嚼不烂,他吃的时候正遇上敬酒,硬是咽下去,一晚上胃里不舒服,就想换了鲨鱼肚来。”
何风盈眼神虚了虚,正要应下,就又听董氏道:“还说有一道炖肘子,颇为肥腻,叫我也给换了,我瞧着可以换了笋片蒸鹅来,这几日应当是有好春笋的。”
何风盈听了不语,捧着掌心小算盘拨弄一番,随后才道:“娘,换了这两样菜之后,粗粗一算,开支就又添了八十两。”
“原本为这婚事,银钱已经往宽里算了,没想到东添几样,西添几样,已经又多添几百两了。”董氏虽感慨,却又道:“可你就这么一个嫡亲哥哥,他成婚,尽善尽美些也是该的。”
“这是自然的,”何风盈攥着算盘不松手,想到自己的婚事,已经这般委屈她的一门亲事,若是银钱有缺,岂不是要处处短了她的?想是想到了,却不能说,只道:“可阿娘,哥哥婚后,阿礼的婚事就又赶上了,我瞧着爹爹也很上心,添了好菜不要紧,要紧得是您得给爹爹过过账,叫他心里有个数。”
这话叫董氏也叹了口气,道:“是啊,家中进多少银钱,你爹爹心中很清楚,可家中出多少银钱,他却是不管的,用时有个短了,便觉我拿了他的,吃了他的。”
董氏接下来的沉默令何风盈觉得很煎熬,但她又不好催促,何青圆坐在下首一直听着,见董氏为难,斟酌着说:“阿娘,阿爹点名要换鲨鱼肚,还是换吧,至于炖肉,阿爹只说换了,没说换什么,我想着可以做成一个笋片煨肉,肉在其他菜色里也有用到,一道算了,要上几头猪,价钱要便宜些。”
那日外厨的妇人来论菜色价钱的时候,何青圆也在,她想了想,食指在掌心虚拨算盘,比划了几下,道:“多添五十两,紧够了,若有多的肉菜,还可供灶上几日的开销,只是这口子要把得紧一些,省得咱们在这精打细算的,还叫家鼠吃多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