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迁文张了张口, 一拂袖道:“朝堂上的事,你懂什么?”
董寻舟只同何青圆打了个照面, 点了点头, 听她这般说话,知她在祝家过得不畅快, 心下愁苦。
林谨然已经上了马车,又是心乱如麻,所以没有听见他们这番对话。
何青圆站在车外, 踮脚问:“嫂嫂,你一个人去啊?”
“还有管家、婆子, 十来个人呢。父亲母亲年岁都大了,还要坐镇家中,妹妹又是未出阁的姑娘,小弟年岁不足,二弟又在九溪赶不过来,幸好表弟已经考过秋试,可以送我过去。你别担心,我也宁愿是我去,我想去!”
林谨然撩着车帘对何青圆说,说着说着,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原本董氏提议让毛姨娘去照顾何霆昭,只林谨然不放心,舟车劳顿之苦怎比得过牵肠挂肚之痛?
她执意要去,声泪俱下,董氏也很受感动,匆匆收拾了一些行装,这就要上路了。
林谨然心急如焚,等行装束稳,就要出发了。
领头马上骑着的人是祝云来亲卫之中的一个,何青圆对他嘱咐了几句,对方抱拳道:“是,请夫人宽心。”
董寻舟这时才终于寻到一个机会同何青圆说话,轻唤道:“小妹,别担心。”
何青圆仰起脸看他,神色与幼时在屋檐下给他扶梯子时一样,生怕他一个不稳,从梯上掉下来,到时候,他摔坏了,他画好的灯笼也要摔坏了。
“表哥,你也要小心些。”
董寻舟看着她,看着她,长久地不愿移开目光,只是看着她,就不自觉的微笑起来,道:“好。”
他们终于启程,何青圆也要回祝家去了。
她坐在微微摇晃的马车里,盘算着林谨然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到鞍匠县,又再想祝云来需得多少时间回来。
“就算是姑爷的话,四五日总要的吧。”秦妈妈也在心里掐算着,道:“得好好备些吃喝,跟着姑爷的那些亲卫这几日也都是跟着风餐露宿的,叫灶上割两条猪腿来。”
祝山威给祝云来的那支亲兵有百余人,不过祝云来只带回来其中一只小队,总计是十二人。
余下差不多一百人还在北丘寒,训马、喂狼,以及遵循兵马司的指示办事。
可下边走的程序太多太繁琐,油水也要层层盘剥。
譬如一笔拨给北丘寒建立边市的银子,从户部出一千银,同时北丘寒的衙门里出五百银,用以边市初步的建立、维护和巡防。
边市还没挣银子的,已经论上税了,还得缴两处,户部一处,北丘寒的衙门里也要抽。
祝云来听得头大,但也知道没税没钱,什么都搞不起来,只听着他们议论,这都没什么,只这笔款子到了北丘寒,像是从京城运一块冰到北丘寒,原本该是越冻越结实的,却化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几粒水珠子。
祝云来纳闷极了,甚至都不知道该找谁讨要这笔钱,只立刻让人传信,叫手下人直接去北丘寒的衙门盯着那余下的五百银。
就因为这,祝云来更看不上那些人了,衙门的章程归衙门,北丘寒的事情归北丘寒。
祝云来很多事项都直接交给自己人做,常常是公文还在路上,北丘寒的事已经办好了,效率高还省银钱。
因此,他在兵马司多了拥趸,但同时也更添了些明里暗里不满他针对他的人。
何青圆本来不太清楚这些事,只有一回,他休沐,懒洋洋抱着最后一个熟透的秋西瓜倒在软塌上吃。
浮夏与何青圆坐下来看账本,因为管了弟妹们的吃喝穿戴,所以账上开支添了不少,但这点子开支并不吃力。
田亩、庄园的收成,加上铺面宅院的租子,紧够了。
何青圆越是伸长了手,就越觉得祝山威当初把好些产业、现银乃至死物都拨到她和祝云来手里,好像就是为了叫他们管事的。
“裘老头那一家子,我瞧着是该敲打敲打了。”浮夏翻过一页她做了折角的账,指给何青圆道:“这么拙劣的手笔,不改改就呈上来,仗着自己是多年的老人了,还算得用,庄子收成年年最高,就这样猖狂,也不想想祝家的好地多半在他庄子上,比别人多是最应该的!”
何青圆瞧了一眼,道:“这卖掉的豆粮他占了多少?”
“起码得有一百五十两。”浮夏已经让人打听了。
何青圆点点头,道:“这一回就罢了,秦妈妈说他秋收后要嫁女,听说要嫁的是个读书人家,贴了许多嫁妆,怕是手里短了。他也算为女儿打算了,等忙过喜事,冬月来家里请安的时候,你同秦妈妈再给他紧紧皮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