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娘对祝薇红死了心,谨慎道:“算得上相敬如宾吧。”
“相敬如宾。”祝云赋品味着这个词,笑道:“人与兽也能相敬如宾吗?何氏看着娇嫩,竟也受得住?”
祝薇红已经进内室去了,这里只有十二娘一人,听着祝云赋这句轻浮的揣测,只当自己不能体会其中龌龊的深意。
祝云赋起身朝外头走去,对十二娘勾勾手指。
十二娘垂眼跟上,做出一副紧张的样子,揪着帕子,不敢答一语。
一路上,祝云赋都在问祝云来的事情。
十二娘其实与祝云来相处也不多,他的目光不会长久地停留在妹妹们身上,只是瞥一眼,像是在看一株小花苗长得好不好,好就不管了,若是不好,倒是会问一句。
要她多吃,多吃,还是多吃。
十二娘一想起祝云来,脑海里总是他歪头看着自己的样子,满脸的费解。
“你怎么就不能吃胖一点呢?”
她不敢说,祝云来那个样子,真的很像一只毛茸茸的狼青犬。
叫人想摸一摸,但肃目立耳怒眉的样子又太凶了,十二娘绝对是不敢的。
祝云来行事说话毫不婉转,有时粗鲁,有时无知,但何青圆颇为包容,只是红红脸,浅笑着望他。
十二娘见过何青圆教祝云来如何磨墨,细白的一双手握住祝云来研墨的一只手,轻声细语道:“下力不能太重,墨浓不好写字,也不能太轻,墨淡不着色,不能一下重一下轻,否则出墨不好,字迹斑驳不美。”
“这么烦啊?”祝云来把站在边上的何青圆拢到自己身前,顺着她的力道一圈圈墨着墨块。
“是呀,但是磨着磨着心就静了,对不对?”何青圆问。
祝云来把下巴搁在她发顶,左右晃晃脑袋,道:“没有,磨得更烦了。”
十二娘觉得得亏嫁给祝云来的是何青圆,要换了别家大才女,好话说尽换来这样一句赖话,得要气哭了吧?
“那往后你写字,我帮你磨。”何青圆只是这样说。
见祝云来收拢双臂,钳住怀中人之后,十二娘急急遁走喂猫去了,哪里还敢再看?
“照你这么说来,他倒是对兵马司的差事很上心?”祝云赋听罢十二娘真真假假一番话,道。
“毕竟与大哥故土有些关系,他上心也不奇怪。”十二娘谨慎地答。
祝云赋长出了一口气,又论到何青圆身上,道:“何氏温柔,待你们又好,这嫂嫂做得真是无可挑剔啊。”
十二娘把脑袋低得更深,打算不回这话了。
祝云赋却不放过她,走过一段路后,又俯身轻声逼问她,“倘若日后真做了祝家的主母,你们就跟着有福了,是不是?”
十二娘一凛,连忙扔了伞跪下,道:“十二不敢这样想,嫂嫂毕竟是小门小户出身,勉强给我们些小恩小惠,平日里看她应付大哥都吃力,哪有余力妄想其他,她没那个脑子,也没那个心计!”
等她说完,才听到道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止在她眼前一丈开外的地方。
十二娘抬眸看去,就见何青圆站在那里,身边还跟着个与她年岁差不多的瘦高少年。
那少年本来表情很不好,预备着望过来的眼神很有些凛冽,但走过灌木丛,见她淋跪在鹅卵石小径上,发丝上飘满了雨珠,衣裙也渐渐濡湿,他难看的面色缓了缓,移开目光,反而上下审视了祝云赋一眼。
十二娘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何青圆当做没听到十二娘那番话,只问:“十二娘跪在这做什么?快起来吧。”
“她有孝心,”祝云赋抱臂瞧着对面姐弟,见何青圆装作没听见,就笑着说:“要为我母亲祈福,劝都劝不住呢。”
何青圆当即瞪了祝云赋一眼,走过他身边。
祝云赋被她的目光刺了一下,像是出其不意地咬到一颗花椒,很是回味了一番,转身看着她弯腰捡起伞,强拽十二娘起来。
“祝都头。”何霆义很不喜欢他看何青圆的目光,就肃声问:“我兄长是受你护送,咱们两家又是姻亲,为何你回来一夜一日了,却是连一句交代也没有呢?”
祝云赋瞧着何霆义,隐约记得他与祝云词在一间学堂,见他孩子脸上一副大人表情,嗤了声,道:“这有你什么事儿?”
“没消息的那个人是我兄长,怎么会没有我的事?”何霆义怒道。
“倒把自己当根葱。”祝云赋不屑道:“你兄长离队出了事与我何干,我又不是他的老妈子,他解手我还要跟着擦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