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娘长久没有说话,等祝云来说完自己今晚上要吃煎小肝和蜜焙鸡后,她抿着手中那簇祝云旗射下来的海棠花,低声道:“多谢嫂嫂。”
祝云来让何青圆挑那只通体乌黑的玄猫,她瞧着倒是也蛮喜欢的,道:“夫君喜欢玄猫?”
“玄猫性子独,再怎么亲人也不过火,像这种毛色的,”祝云来戳了戳黄鱼儿,“太黏人!”
何青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由头,想着黑猫辟邪镇宅,就答应了。
十二娘倒是喜欢那只毛色脏不拉几的小东西,见何青圆挑了那只通体乌黑的玄猫,便说:“那我就要这只小玳瑁吧。”
“还以为妹妹会挑像黄鱼儿这只的呢。”何青圆笑道。
“黄鱼儿多漂亮,自然不愁人疼它,玳瑁猫挺难有好看的,”十二娘细细看那只小玳瑁,道:“且是个阴阳面,还是我养了,给它个窝也就是了。”
幼猫还不能离母,十二娘自己一个人回了院里,经过吕姨娘院里的时候,她把那只海棠花递了进去,说是祝云旗射下来的。
吕姨娘没有话传出来,只十三娘走出来同十二娘说了几句话。
六娘、八娘出了门子,十二娘的院里就剩下她和徐姨娘了。
徐姨娘并非十二娘的生母,生性老实温和,照顾亲女尚有余力的时候,也曾整夜看顾过高热不退的十二娘。
相比起悭吝的郭姨娘,冷淡的吕姨娘和傲慢的杨姨娘,徐姨娘算是最好相处的了。
十二娘回来的时候,徐姨娘正呆呆坐在床边落泪,见有人进来了,下意识一闪身子,看清是十二娘才正回来,忙问:“外头席散了?吃得可好?”
十二娘点点头,把手里的食盒搁到桌上,道:“嫂嫂让我给带回来的,姨娘趁热吃吧。”
“少夫人真是个好心肠的。”徐姨娘抹抹眼泪站起来,瞧见食盒一格一格掀开,强颜欢笑道:“好菜,好菜。”
十二娘见她刻意大口吃喝,道:“姨娘若没有胃口,可以晚些时候再吃。”
“天热,放不住。”徐姨娘虽这样道,但还是放缓了吞嚼的动作,渐渐嚼不动,塞了满满一口,显得有些滑稽。
“二哥背了六姐出门子。”十二娘知道说什么会让徐姨娘宽心些。
“真的?”徐姨娘果然眼睛一亮。
“是,而且我听二哥说,六姐夫是有官身的。”十二娘又道。
徐姨娘点点头,抹去嘴边的一点油酱,眼神又变回迷惘,“人都嫁过去了,还能怎么样呢?”
十二娘想再劝劝她,又觉得言语乏味,只默默给徐姨娘斟茶一盏。
三朝回门时何青圆也在场,原以为会是施轩先来,没想到却是杜寻先到的。
何青圆今日见他穿了一身灰蓝袍子,觉得比那日红衣要顺眼多了,他也显得自在多了,一句话才磕巴了两处。
人穿红时,总夺人眼球,他这种性子的人,怕是不适应。
祝六娘头上多戴了一支桥梁式的金簪,是否赤金足量,何青圆是看不出来,但瞧着不似新物,怕是婆母从头上拔下来赏媳妇的,若是别家娇惯女儿,还要嫌老气,祝六娘必定是欢欢喜喜接过,高高兴兴戴上的。
何青圆进门一见祝六娘面色,心里就定了几分。许是顾忌施氏,她刻意不怎么笑,神色却柔和。
三朝回门,没有要见姨娘的规矩,但有些人家主母宽和,也就安排了。
施氏自然不会准备,不过何青圆给徐姨娘递了信,所以她早早就在廊桥亭子里等了,等着瞧女儿一眼。
杜寻见祝六娘一步掰成三步走,正要问,抬头瞧见亭中一妇人含泪眺望,与他目光一碰,慌忙躲到柱子后头去。
“那是姨娘吗?”杜寻觉得有点稀罕,他家的那位庶母钟姨娘脾性猖狂妖娆,最是不安分,哪里见过徐姨娘这般老实瑟缩模样。
杜家面上攀附了祝家,但其实对于杜寻来说,他还不喜欢娶一个庶女呢!
他最介怀的不是身份高低,嫁妆薄厚,而是品性。
只怕小娘生养的,也都是那一副妖妖调调的轻狂做派。
没想到祝六娘性情温和聪慧,待他柔顺有礼,对婆母柯氏亦十分恭敬。
婚后次日给公婆敬茶,杜寻一进门就见钟姨娘也上了堂,气得脸发白,却碍于父亲常年偏袒庶母,而不得不忍下。
祝六娘被那位等着她奉茶的钟姨娘惊到了,久久失语,呆立当场。
毕竟是新媳,她的失态令杜大人有些挂不住脸,摆摆手令钟姨娘下去。
钟姨娘长年累月骑在柯氏头上,哪里会肯,竟上下扫了祝六娘一眼,道:“这一杯媳妇茶,我哪里还喝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