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爹的印石,北丘寒产的印石通透细腻,白玉沁红。”何霆昭道。
婢女们将披肩取出来的时候,何青圆见到一团雪白从箱子里蹦了出来。
起初她还以为是什么好皮子被连带着扯了出来,没想到那团皮子活会滚会动,还会嗷呜嗷呜叫。
是活物。
众人惊叫不已,眼见那东西朝何青圆滚了过来,虽然是‘滚’过来的,但动作十分敏捷。
可它套着嘴笼,嘴笼上还连着一条长长的锁链,拖在地上‘咔啦咔啦‘响,非常累赘,被何霆昭顺着锁链就提溜起来了。
“阿兄,你,你别勒着小狗了。”何青圆还是头一回这么近瞧一只狗,还是一只小小狗。
祖母窦氏不喜欢在身边养什么活物,养猫嫌意头不好,养狗嫌闹腾吵闹,养鸟嫌随地乱屙,养鱼嫌水汽阴森。
所以何青圆从小到大只养过几条只知道吃桑叶的白蚕,留下满屉的桑沙,然后化成不怎么好看的大蛾子飞走了。
“伤着没?!怎么给它跑进这箱子里来的!?”何霆昭问。
小狗明显还是幼犬,可却小题大做的戴着嘴笼。
“没有,它没咬我。”何青圆一脸担忧地瞧着,觉得何霆昭手重。
“这可不是狗!是狼崽,等长大留着配种的。”何霆昭见她无知,笑道。
北丘寒军中的狗全是短毛,耐不住寒,一到冬天,只有十几头混了狼血的狗还算有精神,其他全都畏畏缩缩的。
何风盈闻言更是紧张,道:“阿兄,快,快把这畜生关起来!”
那小狼都不确定有没有三个月大,裹在绒毯里睡了好大一觉,浑身的毛都被压扁了,只有刚才被掀出来的时候惊了一惊,现在已经稳住了,即便被提着脖颈悬在半空,还在懒洋洋地打呵欠。
“这么小,离了娘,不好吧。”何青圆说得很小声。
何霆昭无所谓地道:“北丘寒的狼都是褐灰色的毛发,除非下雪,否则这么毛的白在荒原上太点眼了,狼娘都是要叼出来扔掉的,也难活。”
狼性独,不似狗那般亲人,这狼崽刚抓回来的时候龇牙咧嘴的,喂肉都喂不熟,没想到同何青圆还蛮投缘的。
何霆昭谨慎地抓着小狼,让何青圆逆着毛撸了几把,把它浑身的毛都摸得立了起来,整个身子膨大了一圈,看起来像一朵从天上掉下来的云,有一种很不真切的感觉。
但何青圆托了托它,又觉得它沉甸甸的,很有实感,嘴里呜哩呜哩的哼唧着,也使劲闻何青圆身上的味道。
何风盈看得有趣,觉得就是只小狗,没那么可怕,定了定神,也走过去想摸一把,狼崽却一摆头,喉咙里发出尚且还嫩的吼声。
“这不知好歹的畜生!”何风盈缩着手叫道。
“看来是与大妹不投缘,与小妹投缘。”何霆昭笑道,见何青圆撸撸揉揉,狼崽全然不抵抗,还很享受的样子,有些惊讶。
“阿兄,能叫我养两日吗?”何青圆大着胆子开口。
秦妈妈跟她说过,跟自家人最不能假客气,越客气越疏离。
所以何青圆一直在练习着向董氏提出些请求,董氏总是笑着答应。
何青圆想,秦妈妈是有些智慧的。
外院照顾狼崽的下人虽没被咬过,但他们每每给狼崽喂食的时候,它总炸着毛,弓着背,非常警惕。
可能是女子身上气味不同,何青圆看起来又实在人畜无害,狼崽并不排斥被何青圆触碰。
何霆昭掂量了一下,道:“也行,可别怎么逗它,野物可不一样,一日喂三顿,只消让它多闻点人味就行了。可能是军营里狗太多了,它不喜欢,总是很暴躁,我这才把它带回来养。”
与人熟悉一下,也好磨它的性子,等大些再送回去育种。
何青圆不知道何霆昭的考量,只觉得他答应得干脆,心里欢喜,赶紧点点头。
何霆昭就让人拿来一个笼子,把狼崽给塞了进去。
嘴笼有些大,狼崽还有可以叫唤的余地。
婢女将披肩撑开来的时候,小狼的叫唤声低了下去,叫声‘呜哩呜哩’的,何青圆听着它的声音,觉得它似乎有点难过。
“这是胡人的羊绒披肩,两位妹妹可还喜欢?”
听到何霆昭问,何青圆的视线才从那只小狼上移开,落在披肩上。
她从没在织物上见过这样杂糅而丰富的色泽,盛大好似落日流金沙,又沉静如古城斑驳残旧的壁画。
这种披肩非得黄沙地上的长绒羊剃下的绒毛不能做,而且只取羊身上最贴肉的那一层,才能有这样软绵细糯的质感。
胡人织布的技法与中原人不同,而且他们生性自在随意,恐怕翻遍整个集市,也买不到两条一模一样的披肩,所以顾不得花色了,只选了两条顶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