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随着引擎熄火,他焦急的心情逐渐冷静了下来,混乱的思绪也慢慢得以梳理。
虽然他知道大晚上贸然来找丁予诺有些冲动,但他很想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急着要钱。他坐在车里暗想:这要是问了,丁予诺一定会怀疑顾鸿哲是不是自己派来的托儿,而且,那晚他已经拒绝了自己,现在这么晚来找他肯定也不愿意出来见面。
“唉。”秦晟叹了口气,他想不出合适的借口把人约出来问话,他知道现在是他们最敏感的时候。思来想去,他最终还是开车离开了。
而另一边,在顾鸿哲离开星巴克后,丁予诺又回到了小区里,但因为公交晚点,他和秦晟错过了见面的时机。
丁予诺独自一人走在那条没有路灯的小巷子里。夜太黑,密云遮住了银月,自从上次被打了以后他最近都没敢再走这条路,但他现在却感觉不到害怕,因为他一无所有,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再失去的了。
回到家里,他把柜里能用的都拿了出来,但除了一些零碎的小物件,其余都毁损严重。最后,他几乎没能带上什么值钱的东西,那铁盒里的证书和产证,母亲的病历卡,以及身边的旅行箱和背包都是他仅剩的财产。
就这样,他背上包,拖着箱子来到小区附近的一家小旅馆里。旅馆每晚的生意都不错,40元一晚的价格让不少年轻情侣选择来这里逍遥快活。而小旅馆旁边的小卖部也跟着做起了计生用品的生意,不仅提供吃的喝的,还让顾客免去后顾之忧。
“老板,要一间房。”丁予诺疲惫地看着坐在柜台里正在看球赛的年轻人,只见对方一脸不耐烦地在手机屏上点了一下暂停,随后起身说了句“40一晚”后便带着他朝里面走去。
旅馆灯光晦暗,狭窄的走廊上回荡着层次不齐的低吟,即便一门之隔都透着令人难耐的暧昧气息。丁予诺跟着老板走到一房间门口,门没上锁,老板直接推门而入,接着在桌上留下钥匙后便离开了。
房间内除了床以外还有一间简陋的卫生间,泛黄的蹲厕让人有些作呕,浴室的门帘飘荡在蹲厕上方,地上湿淋淋的拖鞋像是这里刚有人洗过澡一样。丁予诺关上卫生间的灯,拖着箱子坐到了床上。他看了眼床单,白色的罩面上印有明显的斑驳污迹,几根长发还留在枕套上。可是这些他现在都不在意,他从包里拿出一瓶水,喝了半瓶后,就拿出了自己的存折,仔细清点着上面少得可怜的存款。
“加上这张的话,应该有......”他低头计算着,不漏下折子里的任何一行数字。他想到二十万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凑到就觉得是上天怜悯,他粗略地算了算,如果明天租金到账,零零总总可以凑到二十多万,但这里面还包括了父母的安葬费和买墓地的钱。另外,他明天开始还要找新的房子租住,加上公司新签的客户,这一件件事情都在他脑海中井然有序地排着队,等待着他一一处理。
可能是因为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惫,即使隔壁的小情侣从进门后就一直在翻云覆雨吵个不停,丁予诺却在这样的环境下照样进入了梦想。他手里拿着存折,就这样穿着外套躺在床上睡着了。
现实虽然残酷,但人会通过做梦来释放心中的压力和不悦,哪怕这梦也只能是昙花一现般的美丽。
“妈,快来啊,春晚马上就要开始了!”
“来了来了,热乎乎的饺子来咯,小诺,快去厨房帮奶奶把饺子端出来,去。”
“哦!”丁予诺从暖和的炕上跳下来,穿着母亲新做的棉鞋直奔进了厨房,“奶奶,我来帮你!”他兴奋地从老人手里接过了刚出锅的饺子,接着小心翼翼地回到炕上。
“小诺,小晴,这是给你们俩的红包。”爷爷坐在炕上,从身后的棉被里,摸出了两个红包,分给了兄妹俩。
丁予诺和妹妹高兴坏了,父亲丁大军在一旁给爷爷倒酒,而母亲和奶奶忙活了一天,将做好的年夜饭一碗碗端上桌。
红色的剪纸贴在玻璃窗上,屋外听到爆竹的声响,一家人团团圆圆围坐在桌上,这是他们一年到头最开心的日子。
霎时,门口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我来开门!”丁予诺含着半个饺子,放下筷子直奔到了门口。他以为是邻居过来借油盐酱醋的,却没想到门一打开,便看到屋外漫天飞雪下,正站着一位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秦晟西装革履的站在门口,深情款款地对他说道:“予诺,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
丁予诺猛然从梦中惊醒,他怔楞地坐在床上,眼神虚无,只感觉自己全身战栗。他脑海里依然浮现着秦晟身影,他们那么近,近得他就只需要多走出一步,便可张开双臂拥抱他一直深深爱着的人。他沉浸在这个虚实相合的梦中,以至于没有注意到门外传来的敲门声,直到那声音越来越响,他才缓过神,摇摇晃晃地跑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