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蔺向庄北宁招手,看到了庄北宁眼中诧异的目光。
为了避免给庄北宁带去困扰,韩蔺没有通过警察局去询问庄北宁的联络方式。
他在清华校友通讯录里找到了庄北宁任职的法国翻译社的名字。在翻译社官方网站上,韩蔺确认了庄北宁就在翻译社任校对一职。
韩蔺致电翻译社,询问能否请一位精通英文、法文的中国翻译与他去一趟里昂。
为了确保翻译社能与庄北宁沟通,韩蔺还特地要求对方的本科要在中国清华大学就读,研究生专业必须是法国高翻院的口译。
大概因为韩蔺给出了市场价两倍的报酬,翻译社很快应允了韩蔺,并发来了翻译的个人资料。韩蔺一看翻译的名字是庄北宁,爽快地支付了订金,并要求不允许更换翻译,理由很奇葩——韩蔺对换翻译过敏。
翻译社对接人倒是不以为意。从业这么多年,作为乙方,什么奇葩的甲方没碰过?只要钱给到位,当牛做马无所谓。
何况,翻译社里的庄北宁极好沟通,虽然是校对,一听到能赚额外的钱,即使是圣诞节当天的周末去里昂,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庄北宁今天化了淡妆,显然是为了工作特意准备的。
“庄北宁,你好。”韩蔺主动向庄北宁打招呼。
“学长好,真巧。”庄北宁有些拘谨。
“是很巧。我需要请一位翻译,收到资料后,发现是你。”韩蔺笑着说。
韩蔺本意是希望能在金钱方面帮一帮自己的这位学妹。他不通法语,在对英文不够友好的法国,如果想要顺利出行里昂,韩蔺确认自己需要一位专业翻译。恰好庄北宁是法语口译专业,若是能用报酬的方式帮助到她,韩蔺也算略尽绵薄之力。
而这些善意,韩蔺并不希望成为庄北宁的压力,索性将一切归结为巧合。
庄北宁微笑着点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Paris Gare de Lyon,是这样念吗?”等待火车靠站的时候,韩蔺主动与庄北宁说了话。他故意说得云淡风轻,不愿透露出这句法文他已经对着电子词典跟读了十余遍的事实。
法语绝大多数的音节是开音节,无二合元音,重音落在词末最后一个音节上,故而显得清亮明快。
韩蔺与庄北宁所在的巴黎里昂站,是巴黎的七大火车站之一,位于塞纳河右岸,与巴黎奥斯特里茨车站隔河相望。作为法国最大的铁路交通枢纽之一,运送旅客数量全年超过 8300 万。从该站出发,仅需 2 小时,即可直达法国第三大城市里昂。
庄北宁再次点头,轻声回应:“对。”
庄北宁的回答太过于简短,以至于韩蔺无法往下接话。韩蔺只得恢复沉默,不再搭话。
庄北宁偏过头,看站在自己身旁的韩蔺的侧脸。
韩蔺比庄北宁要高一个头之多,她发觉韩蔺已经刮干净了前几日略显沧桑的胡茬。忽然间,庄北宁看到了韩蔺头上的几根白发。
他才二十九岁,已经长出了几根白发。
庄北宁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缓慢地向韩蔺介绍里昂火车站。
“许多人都很好奇里昂火车站的名字,就像是北京的火车站被叫做了北京上海站一样。其实,这个火车站是为了取代里昂月台而修建的。有许多人说,这里是巴黎最美的地方,因为在这里搭乘火车,可以一路开到阳光明媚的南方,也就是法国东南各城市,比如马赛,还有里昂。它的建筑师……”
“它的建筑师是马里尤斯•图杜瓦尔。1900 年,为迎接巴黎世博会,里昂车站又进行了一次重建,特聘他进行负责。”
韩蔺顺着接上了庄北宁的话,他望着庄北宁,笑着说:“庄北宁,你忘了,我学的是建筑。”
庄北宁不好意思地笑。她怎么会忘记韩蔺在清华学的是建筑呢?
这些年来,虽然身处巴黎,庄北宁总是有办法辗转打听到韩蔺的动向。她知道韩蔺清华毕业后在南加ᴶˢᴳ州大学继续修读建筑,她也知道韩蔺放弃了留美的机会,去了省建筑设计院工作。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韩蔺会出现在巴黎,还满脸写着疲惫。
“其实我最喜欢的巴黎车站,是巴黎东站。巴黎东站起初只是一座用来连接巴黎和斯特拉斯堡,仅拥有两条铁轨的小型站台,亦被称为斯特拉斯堡站台。在接受了拿破仑三世的亲自到场剪彩后,原本的小型站台,随后也经过了轮番装修翻新,成为了一座拥有着 30 条铁轨的超大型火车站。”
提到建筑,韩蔺的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他说到自己喜爱的建筑时,神采飞扬,语气轻快愉悦,享受之情难以自制。
看着韩蔺口若悬河的样子,庄北宁会心地笑了。与建筑在一起的韩蔺,才是真正的韩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