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喜欢半悬在巴黎上空(12)

设计的过程给韩蔺着实带来过巨大的痛苦。

在初步构思时,不断推敲概念,在实际推进过程中也要与甲方无止境地拉扯或是妥协。建造过程里,还要与材料和工艺碰撞,可能还要挑战自己没有涉足的领域。

在完工的那一刻,诸多不完美和遗憾才是心中的那根刺。但是,每一次项目的落成,油然而生的激动与成就感又会把韩蔺推入下一个受苦的过程中。

建筑师纵然再天才,那些能令世人称奇的建筑就是不断修改,不断推敲才能造就的。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

庄北宁看着韩蔺画出的线条,想着如果韩蔺就此放弃了建筑师的职业,他一定会觉得很可惜。

“早上好。”庄北宁用法语向大家打招呼。

韩蔺竟也用法文回应她,他的发音很地道,语速也流畅,他说:“是哪位姑娘姗姗来迟?”

瓦妮莎闻言,扭过头来,撅着嘴用法文纠正韩蔺:“我教你的是‘笨蛋’,不是‘姑娘’。”

庄北宁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蝴蝶发卡递给瓦妮莎,是昨晚他们在街市的摊贩上买的:“这是笨蛋给美丽的瓦妮莎的礼物。”

瓦妮莎见好就收:“不,不是笨蛋,是美丽的姑娘!”

拿人手短这个准则,放眼四海,不分男女老幼与国籍,皆通用。

准备离开里昂玫瑰前,瓦妮莎别着蝴蝶发卡,小跑着跟着父亲送韩蔺与庄北宁出门。

庄北宁还是ᴶˢᴳ蹲下来,平视着瓦妮莎,向她告别。

瓦妮莎叽里咕噜地和庄北宁说了一长串话,才挥了挥手,继续去玩跳房子的游戏了。

在里昂回巴黎的火车上,韩蔺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天蓝色的保温杯,递给庄北宁:“昨晚听到你咳嗽了,里面装了热水。”

庄北宁双手接过保温杯,韩蔺又补充了一句:“是新的保温杯。”

“我知道,瓦妮莎告诉我了。”庄北宁说。

作为蝴蝶发卡的回报,瓦妮莎告诉了庄北宁一个秘密——韩蔺因为不通法语,差点用双倍的价格买了一个保温杯,幸好瓦妮莎出手相助,才没有成为“冤大头”。

法国对英语使用者着实说不上友好,何况韩蔺又长着一张亚洲人的面庞,自然成了被“坑”的对象。

“以后你要出门,可以告诉我。”庄北宁说完,又觉得自己纯属多言。自己的签证问题还没有解决,随时面临着要离开法国的可能,本就自顾不暇,再加上韩蔺是否会在巴黎停留,又停留多久,她根本一无所知。

可是,韩蔺则非常顺畅地说了个“好”。

“学长,你会在巴黎一直呆下去吗?”庄北宁问。

“有一个新的工作机会,我正在考虑。”韩蔺没有往下说,转而问庄北宁:“我今天与瓦妮莎的父亲聊天,他说他是因为在里昂遇见了‘Grand amour’,所以才留了下来。‘Grand amour’是什么意思?”

“‘Grand amour’,要死要活的爱。”庄北宁说。

韩蔺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翻开《月亮与六便士》,继续读了起来。

「我喜欢这样一个画面:他活到四十七岁(到了这个年纪大多数人早已掉进舒适的生活沟槽里了),动身到天涯海角去寻找一个新世界;大海在凛冽的北风中一片灰蒙蒙,白沫四溅,他迷茫地盯视着逐渐消失、再也无法重见的法国海岸。」

这是《月亮和六便士》里的一段描述,他写一个成功的证券经纪人,中年后喜欢上绘画,像是被“恶魔附体”,弃绝家庭和城市生活,远遁南太平洋的塔希提岛画画。韩蔺想,如果他就此不做建筑师了,转而找一个小岛肆意生活,会不会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他的脑海里回想着‘Grand amour’这个词,要死要活的爱。瓦妮莎的父亲问他在法国有没有遇到‘Grand amour’,韩蔺下意识地说没有。瓦妮莎的父亲纠正他,是“还没有”。

在法国,没有遇到一场要死要活的爱,是要有遗憾的。

韩蔺看向对着电脑完成翻译社校对工作的庄北宁,她的眉头微皱,手不停地在键盘上敲打,突然叹了口气,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韩蔺问。

庄北宁捏了捏自己有些僵硬的脖子:“是我的错,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居然还能被低级错误气到。”

庄北宁最先校对的是一篇酒店宣传册子,说酒店提供“洗漱用品:洗发液、护发素、毛巾...”等,法语原文写的是 conditionneur,这个词其实有“护发素”或者“空调”的意思,然后这位翻译则径直写了“空调”。

庄北宁都傻了,空调算什么“洗漱用品”?这种错误,只要重读一次译文就可以轻松发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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