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于斯教授问他在哪儿,周止安直说跟女朋友在外面旅行。于是导师很斟酌了一番,对话出现短暂空白,周止安最终发挥了自己“善解人意”的好风度,咬牙说能整,让他说要求。导师也就真没再客套。
画风就变成了这样——在闻又微“你去吧,去了就别回来”的威胁中,周止安满脸悲壮打开双肩包去取电脑,苦哈哈开始搬砖。
闻又微幽魂一般从他身后飘过,凉飕飕地问:“周止安,你在做什么?”
周止安也一顿,紧张回过头来,磕磕巴巴道:“数,数据处理。”
闻又微挑起一边眉毛,戏瘾拉满:“我们在景区这么有氛围的房间里,你身边是久别重逢的心上人,而你做出这种事,你还是人吗?”
她难得从周止安脸上看到这种悲伤小男孩一般的表情——他看起来就快要流泪了。
闻又微还想再逗他,自己已经忍不住要笑:“真的,我和 AMOS 同时掉进水里,你救哪个?”
周止安眼中有泪,盈盈含怨看向她,咬紧了自己的嘴唇。
他说按照任教授的性格,若不是真急需,不会打这个电话。听他说了在外游玩还没下定决心客套一番,说明真没人能临时挖了。不过周止安接活无怨尤是一回事,做起来心有不甘是另一回事。他看看闻又微,再艰难把目光挪回自己的电脑,抿紧了嘴唇。
闻又微笑出声:“算了,我帮你吧。”
她抱来自己的电脑,拖了张椅子在周止安旁边坐下:“我的应统选修还有你课外辅导的贡献,记得吗?我挺行的,你放心。”
她每说一句,周止安眼里的怨念就更深一点。闻又微看得好笑,伸手把他的上下嘴唇捏在一起:“哎哟,委屈了。厌学啦?”
“唔,窝不想读酥了。”周止安含混不清地承认。
闻又微满脸“痛心疾首”:“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啊!”
周止安冷静了一会儿:“你休息吧,我自己能行。”
闻又微:“真客气假客气?”
周止安揉了一把她的头毛,用半开玩笑的口吻掩饰自己的歉疚:“半夜做统计分析是精神虐待,我不能这么对你。”
闻又微看了他一会儿,没再提帮忙的事,但也没走,打开电脑写自己开学要交的分享,主打一个陪伴。
她进度过半,起来倒了个水顺便拉伸了一下肩颈,见他苦哈哈的模样忍不住再次出言撩拨:“敢信,本以为我们会发生点什么的,谁能想到是彻夜 AMOS 呢。”
周止安有苦说不出,涨红了脸:“我……”
闻又微简直要因此过于愉悦了,伸手摸着周止安的脖子,一边假模假式地摇头叹息:“虽然我很想说要么咱俩的事先速战速决一下……但想想那简直更惨。”
周止安脸红爆炸,心态也爆炸:“啊啊啊啊啊!”
闻又微笑够了才伸手点点他的桌面,冷艳道:“快点干活儿,年轻人不要杂念太多。”
杂念太多的年轻人周止安头一次觉得学术如此令人痛苦。但肉体倒很诚实地投入工作。一时房间里静极,只有两人的呼吸和鼠标键盘声。闻又微做完一趴,困意上涌,她没勉强接着熬,给周止安冲了一杯咖啡自己去睡。
周止安起身关掉房间的环境灯,只留书桌上一盏照明。
等他再忙完,关掉电脑,掀开被子捉住闻又微的腿,轻轻捏了捏,闻又微迷迷糊糊睁眼,周止安柔声问:“好点儿没,还酸不酸?”
闻又微疼了下意识一缩,周止安按住她继续揉:“别动,不然明天起来更难受。”闻又微就没动,眼睛闭了回去,含混地说了些“爱妃甚好,朕,欣慰”之类的胡话,又沉沉睡去。周止安哭笑不得。
次日两个精神和肉体都遭遇过严重摧残的年轻人去看了日出。
周止安的情况比她还要严重些。二位大眼瞪小眼好一番,谁也没先说话,都像刚被毒打过,灵魂还没归位。
直至一起看着日光的金线破云而出,周止安开口:“你说,等我们老了会是这样吗?”
闻又微的声音听起来一半醒了一半心死如灰:“你说的是熬夜搬砖的部分,还是浑身上下酸痛不能动的部分?”周止安成功被她再次勾起想哭的冲动之后,闻又微乐了:“如果是老了还能一起看日出的部分,那我很高兴。”
第23章 知道,我不在乎
在途中,闻又微见到两棵盘根错节长在一起的树,它们早早被种在一处,生长的痕迹里都有对方的样子。她想到自己和周止安。时间比一切事物都更有力量。她和二十岁出头的周止安就是这样,生命的其中一部分变成对方的形状。
出去吃饭时她会脱口而出“一份中辣,一份微辣”,微辣是周止安的;而周止安一到黄昏时就格外敏锐,总要注意逡巡吃饭的地点,如果去的地方附近没有饭店他就提前带好零食。闻又微问他怎么回事,周止安平静指出:“你饿了之后半小时内吃不上东西就会很易怒。”闻又微噎了一下:“……我有这么明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