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娜娜听完一愣,问,“谁?”
“你打的那个,你敢帮我杀她吗?”
尚娜娜没再说话。
两人从车棚出来,难得明媚的冬日暖阳,她俩却都暖和不起来。尚娜娜冷是因为听完林白露的话,心里发寒。林白露冷是因为羽绒服跑绒。
两人沉默着走出校门,门卫刚想拦,仔细一瞧,一个是江校长闺女,一个是文具店老板家外甥女,都不在管辖范围,便没多问。
林白露跨上自行车,尚娜娜突然说,“除了杀人,其他都行。”
林白露盯着尚娜娜脏兮兮的袖子看了一会儿,说,“咱俩又不熟,你别跟着我了。”
“我才不想跟着你呢!”尚娜娜忽然生气道,“要不是担心你,我早跟阿健吃饭去了!”
林白露没理她,脚底一蹬,骑上车。
尚娜娜一把拽住自行车后座钢条,林白露不得不停下,她缓缓回头,眼睛里尽是疲惫,也不看尚娜娜,只望着地面说,“别烦我了行不行?”
“刚才要不是我去救你,你还让人扇脸呢!”
“我让你来了吗?”
“咋不是你让我来的?你请我吃汉堡,让我陪你来学校。”
“我是可怜你才请你吃饭。”林白露面无表情,直勾勾盯着尚娜娜。
尚娜娜气得把手心里攥着的一小撮鹅绒往林白露身上一扔,喊道,“我才是可怜你呢!你看看你有朋友吗?你们学校人都骂你!除了我谁还愿意跟你玩儿?”
“用不着你跟我玩儿,我朋友多着呢。”林白露说完,用力踩了一下脚蹬子,骑上马路。
尚娜娜在后面喊道,“我不欠你了!吃你的饭还清了!”
林白露没回头,蹬得飞快,身后飘着漫天鹅绒,在太阳底下亮晶晶的,像下雪。尚娜娜走到马路当中,蹲下捏起一片鹅绒,她痴痴地望着林白露越骑越远,一路的鹅绒也慢慢落地,被微风吹散,裹进路边的尘土里。
尚娜娜听见身后有汽车按喇叭,她起身走到路边,饿着肚子站了会儿,想起兜里有块泡泡糖,她摸出来,小心剥开纸皮,掰下半块放进嘴里。剩下半块,按纸皮上原来的褶子重新包好,塞回衣兜。
尚娜娜回了杂技团,不再想林白露。吕向东一天给她吃一顿,赶上有人请他们去演出,吕向东才让尚娜娜吃好喝好。离春节就剩半个月,尚娜娜只盼着赶紧过年,过年顿顿都能吃上蒸扣碗。
期末考试结束后,实验中学放了寒假。江秋颖拿到林白露的成绩单,愁出几根白头发。林白露只考了一场语文,成绩不错,但其他几门课因为缺考,都按零分处理,总成绩全年级倒数第一。
二班是尖子班,每学期按成绩重新洗牌。以林白露的分数,如果不走关系,只能被赶去一班,也就是王健所在的“差班”,全年级成绩垫底的都在这儿。
江秋颖如今在学校身份尴尬,名义上还是副校长、财务主任,但具体事务已经不经她手,相当于被慢慢架空了。年底不方便人事变动,所以江秋颖暂时还在原位上坐着,但她心里清楚,来年开春儿,就是她冬天的开始。所以江秋颖没指望通过跑关系把林白露留在尖子班,只求她不分到一班。
林文斌死后,江秋颖按照张道长的指点,在家中给林文斌设灵位,摆香案,每日烧香,上贡。
为了不碍林白露的眼,江秋颖原计划把这些祭祀的东西都设在林文斌书房里,可张道长在屋内行走片刻之后,将拂尘轻轻一指,说牌位必须在东墙,也就是原先放水族箱的位置。
为此,江秋颖找工人拆了水族箱,腾出一面墙来,摆上新买的香案,立起林文斌的牌位。要说水族箱原先这个位置确实是好,无论站在客厅、西图澜娅餐厅任何位置都能看见,正对着大门,回家第一眼就是它。
以前林白露回家第一眼看见的是游来游去的热带鱼,现在回家她不敢抬头。对此林白露抗议了无数次,均以失败告终。江秋颖处处依着林白露,唯独鬼神之事没商量,全听张道长指教。
江秋颖唯一的妥协,是把林文斌的遗像从香案上移进了书房,别说林白露每天被遗像上那双眼睛盯着害怕,江秋颖她自己也膈应得慌。这事儿她专门请教了张道长,张道长说遗像摆哪没那么多规矩,但牌位千万动不得。
寒假第二天,江秋颖让林白露跟她出去玩几天,说是去洛城旅游,可林白露一眼就看透江秋颖的谎话。江秋颖只好如实跟她坦白,说洛城有个白龙王庙,年前会举办几场大型祈福活动,张道长亲自参与其中,机会难得,江秋颖打算趁此良机去几天,她的原话是,“有几件大事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