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139)

她对杜明堂道:“要不……我从幼儿园时候的男朋友给你讲起吧?”

“大可不必。”

杜明堂伸掌拒绝,精雕玉琢的蜿蜒曲线勾勒出他不耐烦的侧颜。

他只想知道杨叶和路佳的过往。

在他心底,对陆之岸都是不屑一顾的,对手就只有杨叶一个。

“从哪儿开始说起呢……?”

路佳拿叉子点着自己的下唇,思考。

确实时光如水,日月如梭,那段尘封的光华岁月,已经逝水东流,一去不返。

杜明堂这乍然一问,路佳突然翻出那只埋藏在心里的死结,倒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了。

“我和杨叶……”

路佳刚开口,就感觉喉咙干涩,卡壳。

“他……他……”

连着两个“他”,路佳起不出一个故事的头。

但杜明堂是买了“票”的,仍然一脸质询地坐在对面,等着听下文。

路佳戳了戳眼前的蛋糕,她可没办法像杜明堂那样坦然地左一个“私生子”右一个“私生子”地描述自己的身世。

这太需要强大的心脏了。

“杨叶是我初恋。”

牙膏挤了半天,她用文字哼哼地声音,对杜明堂坦白道。

“初恋?!”

杜明堂一下坐直了!

脸上还露出讶异不忿的表情。

“你小声一点儿。”路佳提醒他,“怎么了?是我不配有初恋?还是杨叶不配当我的初恋啊?”

杜明堂没说话。

勾起往事,路佳抿唇,蛋糕的甜香中还是微微品尝出苦涩。

“我大一进校的时候,他作为学长迎新,第一次见面,他就帮我把行李拿到六楼寝室。”

“哟,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舔啦?”杜明堂抿了口自己的咖啡,口味酸涩。

路佳微微愠怒,两颊绯红。

她也学杜明堂“哐当”一声丢下叉子,往后座上一靠!

说书人罢工。

杜明堂见状,挠了挠自己洁白如玉的腮骨,乖悄悄把叉子捡起来,重新递到路佳姑奶奶的手中。

路佳瞥了他一眼,坐直了重新开始叉蛋糕,继续:“杨叶,你也认识的。他现在挺帅,当年就更别提了。”

“帅个 P。”杜明堂下意识接了句。

路佳怒瞪,警告他还想不想听故事了。

杜明堂识趣,赶紧对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让路佳 go on。

“但最吸引我的,是他专业特别好。大三的时候,他 C 刊的论文就发了好几篇,搭的建筑模型至今放在我们建院橱窗里展览。”

回顾青葱岁月,路佳一阵泯然。

“我们暧昧了三年,他都没跟我表白。等到我毕业的时候,他已经研究生快毕业了。我的保研作品集,当时也是他帮忙一起准备的。”

她既是在说给杜明堂听,也是在回忆。

“三年都没表白啊?为什么?”杜明堂不解。

如果不是不够爱,就是不合常理。

“杜明堂,你不了解杨叶吧?”路佳改用汤勺,搅动着面前的咖啡,“杨叶的老家在农村。刚上大学那会儿,他家在村里还可以。他爸爸原来在工地上当建筑工人,后来从没建好的十二层楼上掉下来,摔成了残废,两年后去世了。我听师哥师姐们说,杨叶从大一开始,除了上课,就是跑工地,替他爸讨薪讨赔偿。”

这段杜明堂默默听,没说话。

他完全理解农村的生活是多么的艰苦,农民工讨薪讨赔偿又是多么的难。

说起这段,路佳也是叹息。

这也是她后来才想明白的,为什么杨叶一直那么拼命,要在建筑上作出一番天地。

他不仅自己想翻身,还要角色互换,以告慰他爸的在天之灵。

所以后来,杨叶和下属臭过脸,和老靳臭过脸,和不靠谱的客户臭过脸,就是没和工地上的任何一个农民工臭过脸。

“其实,上大学那会儿,我真的挺喜欢杨叶的。”路佳如实道,“但我对他是又爱又恨。爱的是,他这个人;但恨得是,他就是不跟我表白。”路佳低下头,“后来这个问题我想了很多年,大概……他是怕拖累我吧。”

太年轻不敢说爱,也是一种老成。

路佳不怪杨叶,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已经在工地、仲裁机构和各种地方碰了几鼻子老灰了。

杜明堂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杨叶,也许在当时那个情况下,他也未必会表白。

前路凄迷,不敢轻易拿自己所爱之人的前途冒险。

“我俩之间最过不去的一个坎儿,就是——”路佳撑着头,绕着杯子里一圈一圈的咖啡,“就是我毕业那年,散伙饭,我喝醉了酒。杨叶把跌跌撞撞迷迷糊糊的我送到宾馆,然后……”

“然后怎么了?!”杜明堂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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