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子又喝一口可乐,手里把玩着易拉罐,“我想过最坏的结果,就是这辈子跟我妈说话都得通过我爸、我表妹。这一个多月都没听到过她的声音,其实心里挺难受的。”
袁天磊有些动容,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对不住啊。”
“不用你道歉,本来就跟你没关系。”惠子把他嘴里尚未点燃的烟拿掉,重新塞回烟盒中,“少抽点吧,烟不要钱。”
一波客人出来,惠子起身招呼,挥手对他们道晚安。
人群走远,她重新坐下,望着马路上闪烁的车流,“辞职那天我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成与不成,好或者不好,路是我自己选的,结果怎么样我都受得住。”说到这里,她歪头看他,“不后悔。”
“你这么说我更……”袁天磊苦笑,摇摇头。
“对我更好点就行了。”惠子打趣,“老板,员工福利什么的,知道吧。”
袁天磊弹她脑门,“原来在这儿等我呢。”
惠子咧嘴搓搓额前的刘海,重新问道,“今天到底怎么了?”
“都说了没怎么。“
她猜测着说道,“和嘉图有关?”
其实嘉图只来过酒吧一次,她们也只远远打了照面。但袁天磊曾提到过亲戚家小孩去《经济瞭望角》就职的事儿,况且蒋数常来,话题总略不过周遭这几位亲近朋友,惠子对名字的印象比人更深刻。
袁天磊不想骗她,又不愿深谈,所以选择沉默。
事实上,关于嘉图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聊。
好感是有的,不,应该说几近于喜欢。从见第一面开始——嘉图皮肤很白,眼睛不算大,配上开扇状的双眼皮灵动且俏皮。是袁天磊心仪的长相,也拥有让他不由想要靠近的气质——古典,对,非要形容他会用这样一个词。不是那种高高在上只可远观,也不是仙女飘飘不近凡尘,嘉图实则很开得起玩笑,做事直接又通透。许是书读得多,又或许每日尽与学者论文打交道,她身上自带一种散漫的超脱,熟稔理论却也认得清现实,懂人世却又不臣服于人世,这是袁天磊所理解的古典。
和这样的姑娘在一起,应该会很充盈吧。
从相识到今晚之前,袁天磊觉得有机会。他只是不太确定嘉图对自己的感觉,想着那就慢慢来,几句闲聊也好,一餐饭也罢,人与人建立某种关系不就靠相处么。他试图放缓节奏让对方熟识自己,了解自己,进而选择是否接纳最真实的自己。
一场失败的尝试。
“叫上蒋数,他特别爱吃日料”——成年人连拒绝都会留足颜面。
袁天磊听到惠子说,“也许她有心上人呢。”
像是不甘,也像负气,他争辩一句,“有心上人为什么要答应和我单独吃饭。”
惠子起身,捏扁手里喝空的可乐罐,“我先回去了,晚安。”
那只先前被塞进去的烟再一次被抽出来,袁天磊拿起打火机,默默点燃。
嘉图根据上午同主办方的会议内容,调整出车展当日研讨会的终版流程,检查过邮件正文与附件,群发主办方与各个参与方。
扣上电脑前她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真真应了那句话——打工人打工魂。
邮件发出去五分钟,刚换好睡衣躺在床上,收到 Vivian 的消息,“感谢没动我司,早点休息。”
海日汽车将于第三顺位发言,约上午十一点。对于一场大型展会,正是大家精力充沛记忆力活跃的黄金时段。
嘉图回过去,“金主爸爸我们怎么敢动。什么时候回来?”
Ferry 仍住在徐植家里,隔几日他就会发来幼犬图片,有抱怨也有请教,话语间倒似养出些感情。
“马上登机。回去见面聊。”Vivian 一向简洁明快。
嘉图回去“OK”的表情包。随之又收到一条信息,徐植问,“你怎么加班到这么晚。”
“Vivian 说的?”
“她把邮件转给我了。研讨会本来另一个同事参加,但他前面排了出差回不来,就让我临时顶上。”
“那还要改发言人。”嘉图从床上弹起,气鼓鼓回过去,“你们好烦!”
“下午刚定。”徐植像能看见她似的,“你别起来了,宣传材料改不改无所谓。”
“晚了,我都开电脑了。”嘉图坐到写字桌前,打开表格修改与会名单,边问徐植,“演讲主题变吗?”
“原来就是动力电池吧?要不加一个电控。”
“说人话。”
“电机系统的高密度驱动技术难点和突破点。”
嘉图对照聊天记录一字一句敲到表格里,保险起见,多问一句,“还有吗?没有我关电脑了。”
“没了。我平时做这个方向,方便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