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话似被中断,许久没有回应。
“徐植?”嘉图唤一声,如同在梦里,她不清楚自己的声音是否正常。
“你……”话音间断片刻,“在家吗 ?我方不方便过去?”
“什么?”
“我方不方便过去?502 是吧。”
“是。”嘉图觉得自己像喝了高度酒,脑袋又沉又晕,“我方便。”
“一会儿见。”
声音戛然而止。
她重新坐回床上,翻看手机,有多条未读信息。
鬼使神差的,她率先点开徐植那条,消息发自十分钟前,对方问——你们在哪儿。
为什么就把他忘了呢?
她知道蒋数没有廖一骁的微信,所以第一时间通知到对方;至于徐植——没有那么熟,不是会叫出来喝酒吃饭的朋友——嘉图认为蒋数应该会告知,自己再发消息未免刻意,并且昨晚回来她状态确实差得要命,又担心被母亲看穿,匆匆吃过一口饭便将自己扔进被子里,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哎,让人白跑一趟,到底有点愧疚。
在敲响嘉图家门之前,徐植犹豫了三次。
第一次是结束通话,他看着手机发愣,怎么就脑袋抽风提出去别人家呢?第二次是在小区门前找停车位,绕一圈没有,他想着或许老天认定这趟就不该来,已经决定打道回府,路边车突然启动,腾出大小正合适的车位;第三次是上到四楼,冯悦家门紧闭,他驻足片刻,也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阳光从楼道窗里洒进来,正正好好打在他的脸上,为了躲避光线,他上了一级台阶,不够,又上一级,好像顺理成章就走到这里。
刚要扬手敲门,门从里面打开,嘉图裹件披风,脸上带些许诧异,“这么快?”
“球场离着不远,我直接过来了。”
“哦哦。”嘉图见他一身运动装扮,“我以为你会换个衣服什么的。”
“要出门?”
“去静伊,哦,我朋友家拿点东西。”嘉图问,“不然……你先进来等会儿?”
“我和你一起吧。”
“也行。”嘉图带上门,朝楼下走,“就在 7 号楼。”
两人一前一后,在下楼期间谁都没有说话。
他们似乎默契地顾虑到同一个人——老小区隔音并不好,若声音传到冯悦家里,不好解释。
连自己都不懂的事,怎么解释的清楚。
出了单元楼口,嘉图再次道歉,“真太对不起了,大周末让你白跑一趟。”
“没关系。”徐植环顾四周,小花园里支起两张棋桌,下棋者们专注,看热闹的下至五六岁孩童上至白胡老人,气氛一派祥和;年轻夫妇提着超市购物袋从身旁经过,母亲不忘训话前面蹬滑板车的孩子“慢点,看路”;社区工作者带着红袖标正在组织捐款,偶有人停下扫码,他们便会起身道谢。徐植不由感叹一句,“你们小区气氛真好。”
这让他想起呼和浩特老家,工作后只逢春节才会回去,这几年大环境所致更有三年都未北上。记忆也似断了的弦,南站门前那条路修好了么,母校是否已迁往新址,隔壁家的孩子要高考了吧,而父母……好像有两周都没通过电话了,这些问题迎面扑来,与眼前的场景混杂在一起,让他有一丝难以描摹的悬空感。
“哦,你的房子,”嘉图以为对方在隐晦提及之前托付自己的事,如实告知,“我妈在打听了,等有确定点消息我再跟你说。”
徐植一愣,摇摇头,“不着急。谢谢你们。”
平日里鲜少被误会语义——徐植自认是个直接的人,连发邮件都习惯一二三点按逻辑阐述清楚,可到嘉图这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会被推到另一边似的。
“你一直住在这儿?”他问。
“是。那边是老校区,”嘉图扬手指指小区外的建筑,“这里算半个家属院吧,以前学校教职工大多都在这里安家。”
“那你家……”
“我爸。”嘉图牵牵嘴角,“大学老师,教经济学。”
“女承父业。”
“可惜没能青出于蓝。”嘉图双手抱胸慢慢走着,“我是顽猴一只,从前领悟不到他希望教授我的那些东西。”
徐植刚要开口,三楼窗口有女声传来,“等会儿再上来,替我接个快递。”
嘉图仰头与静伊说话,“你买什么啦?”
“简阳家咖啡机坏了,正赶上打折,我就顺手买了一个。”静伊说着接起电话,身子朝外探了探,“对,7 号楼。我看见您了,不用上来了,楼下有人接。”
嘉图与快递小哥顺利碰头,咖啡机抱在怀里一瞬便被徐植接了过去。楼上的静伊见状打趣,“怎么还带个帮手”,嘉图回嘴一句“开门”,两人便一前一后进入单元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