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春日(11)

田静伊感觉自己被捆绑了,她和这条昂贵的裙子绑在一起,她一定要穿上它,面带微笑心怀感激地出席明晚那场隆重的生日宴会。

母亲敲门进来,挨着床边坐下,食指与大拇指捻捻裙角的布料,“简阳眼光真不错,多漂亮。”

“妈,”静伊浅叹一口气,“您猜这裙子多少钱?”

“不便宜吧,摸着就像好料子。”田妈随口问道,“多少钱啊?”

静伊苦笑,摇摇头。

“哦对。”田妈说着将两个礼品袋推到她面前,“你看看带哪个好,赶上人家庆寿总不能空手去。这个毛衣是我一个朋友给你爸的,纯羊绒,暖和的很。他们工厂专给大牌做代工,贴上牌就卖好几千。我看照片简阳他爸跟你爸胖瘦差不多,应该能穿。”

静伊忽而心生不悦,没有搭话。

母亲仍在继续,“或者带两盒西洋参,也是好东西,送礼好看。简阳他们家估计不缺这些,但你送的不一样,他们会高兴的。”

那种不悦感愈发强烈,静伊顶一句,“我讨他们高兴干嘛。”

“你这孩子,”田妈教育,“就算他们不是简阳父母,长辈过生日,做晚辈的来了,不该表达份心意让他们高兴?”

话没错,静伊知道自己过激,可气就是顺不过来。

她压着火将袋子往旁边一推,“不用,简阳都准备了。”

“准备的什么啊?”

“一幅字。”

“字?毛笔字?”

“好像是吧,具体我也不清楚。”

“他爸喜欢这些啊?”

“妈,我说了我不知道。”静伊掩饰不住语气里的焦灼,“我凭什么就得知道他爸喜欢什么。”

田妈撇嘴,“好端端的,发哪门子火。”

“您……您先出去吧。我试衣服。”

田妈便起身,出门前又嘱咐,“别总跟简阳闹脾气,他工作忙,大事儿小事儿都知道照顾你,你俩平时要多理解对方。”

门被轻轻扣上,房间重新恢复安静。

密闭空间,静伊忽然觉得自己也被困住了,她被困在一张叫做乖女孩的网里。

高二那年嘉图心血来潮要去打耳洞,原因已经忘了,好像前一天逛街她们看到许多晶晶闪闪的耳环,嘉图觉得漂亮,隔日趁午休便拉着她到校门口一家美发店,单刀直入说我要打一对耳洞。直到左耳垂已经穿透,静伊仍在劝,“要不别了,被老师发现指不定怎么说你,没准还要被记处分。”嘉图笑嘻嘻回应,“你也来一对呗?咱俩还可以带情侣款。”但静伊最终没有那么做,因为乖女孩要守校规校纪,不能奇装异服,不能交头接耳,不可做出一丁点越线之举。乖女孩田静伊的青春期与叛逆丝毫不相干,她从未被叫过家长,是老师眼里最踏实的学生,上学、读书、考试,她甚至连梦都很少做,因为做梦需要奇思妙想的鬼主意。

静伊承认自己曾一度很羡慕嘉图,要好的同龄女伴,嘉图聪颖成绩好,爱笑讨人喜欢,性格磊落做事坦荡;她亦羡慕过蒋数,乐天豁达,运气很正,父母虽关系紧张,可他们对蒋数好像从来没有任何要求,即便考倒数第一被胖揍一顿,第二天心爱的篮球鞋还是会摆在床头。而跟在他们旁边的她,仿佛注定只能是陪衬。

此时此刻,在这个牢笼般的房间里,静伊有种后知后觉的觉悟。

她真正所羡慕的,是无时不刻都在伙伴们身上徜徉着的——自由。

嘉图和蒋数,他们最为共通的一点,是精神上、内心里不可撼动的自我肯定。

晚上蒋数来送手机,隔着门与李妈打声招呼,随后主动提出要嘉图送送自己。

这小区他跑得比物业都熟,嘉图一听便知对方有话要讲,抓件大衣随他出了门。

北方秋天短的像仓鼠尾巴,路旁的银杏树果子纷纷跌落,空气里弥散着一种酸涩的臭味。蒋数走着走着忽然起跳,扬起胳膊要抓树叶似的,参天大树抖抖身体,打赏一般落下几片黄叶。嘉图笑他,“当自己科比啊。”

蒋数停下,弯弯嘴角又收回去,“科比也变成叶子了。这几年,像什么话。”

嘉图晃晃手里的电话,转换话题,“谢谢蒋老板专程送机。晚上聊得顺利吗?”

“还行。有几个汽车配件厂商这几天来参加展会,咱这小家小户达不到人家的订购量,先留个联系方式,万一以后有合作也算混个脸熟。”

“你不是打算开个分店么?慢慢来呗,生意都是从小做大。”

“是。”

“店面选好了吗?”

“基本定了,在开发区那边。过几天再去聊聊,没问题就签合同了。”蒋数抬起头,“开始我可以先两头跑着,但长期下来感觉不是个办法。我想让老杨过去管,但一来这头好多熟客认他,老师傅走了麻烦,二来人老婆孩子都在市区,每天折返也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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